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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葉知秋一看到他,就不免想起那天在自家門口和范安民的爭執,老大不自在。可是人家客氣,她也不好不理,只有同樣客氣道:「方便嗎?我住的地方倒是和你隔的不遠。」

    許至恆也是陪幾個部門經理吃飯出來,於穆成已經先走一步帶謝楠回了杭州,他正打算回去拿行李然後直奔機場,卻看見自己的房東葉小姐一個人立在酒店前招計程車,一輛輛車從她身前掠過,她皺著眉頭無可奈何看著,寒風將她的長髮chuī得飛揚,那張蒼白的面孔讓他驀地想起那天在1601門前燈下那個慘澹的笑容,心裡不禁一動:「上車吧。」

    葉知秋上車報上地址,許至恆來了不過三個月,本地道路有點複雜,不過好在車上有車載GPS,他輸入目的地,規劃好道路,專心開車。車內暖氣撲面而來,加上那點酒意,葉知秋頓時覺得有點睡意朦朧,她並不想在個陌生人車上睡著,只好拿出手機擺弄,上面全是一條條的拜年簡訊,她也懶得動腦筋,順手將張三的轉發給李四,李四再轉給王二麻子。手機突然一響,電話進來,一看是前老闆曾誠的號碼。

    「知秋,太沒誠意了吧,發條拜年簡訊給我,居然還帶著別人的名字。」

    葉知秋大汗,暗想果然喝酒誤事,她只注意內容不要語帶曖昧,卻忘了把人家落款的名字刪去:「對不起曾總,剛才是不小心按錯了,這會正在挖空心思給您編個不落俗套的呢。」

    「你就編吧你。我給你發了一條,注意看看,不要再順手轉發給別人了,過個好年,再見。」

    簡訊提示音一響,她連忙打開:抓一手好牌並不難,把一手壞牌打好則需要智慧;永遠不要為錯過你的那個人難過,你值得更好的。

    她握著手機發怔,知道自己在信和的處境以及和男友的分手恐怕前任老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這樣的鼓勵,讓她不能不感動。

    「葉小姐,到了。」

    葉知秋收起手機,拎起包對許至恆一笑:「謝謝你,許先生,新年快樂,再見。」

    許至恆數次看她的笑都是要麼客套,要麼帶著苦澀之意,此時卻笑得眉眼彎彎直達眼底,十分溫暖,倒不禁小吃了一驚,同樣笑道:「你也一樣,再見。」

    第6章

    葉知秋不過是上樓收拾一下東西,換件衣服。媽媽老早就打來電話,叫她回去吃團年飯,她再渴望馬上就倒頭大睡,也不敢除夕不歸。

    下樓來照例在寒風中站了好一會才攔到計程車,車子駛上大橋,也是照例開得緩慢,她一路瞌睡著,直到司機說到了才驚醒。

    她父母家住江對面一個很大的老國企宿舍區里,這個國企由於政策、管理等各種原因,早已經停產,工人下崗,大勢去矣。可是當年的規模實在驚人,宿舍區位於江南這邊很好的位置,和所有的老宿舍一樣缺乏規劃,樓間距狹小,各個不同年代的房子並存,既有五十年代仿蘇聯建築風格的走廊黑暗的三層樓紅磚房,也有上世紀九十年代建起來的方方正正毫無特色可言的標準磚混結構一梯兩戶七層樓房。

    葉知秋的父母都已經提前辦了所謂內退,每月工資加起來不到2000元,哪怕在這個消費不高的內地城市,也算一個窘迫的數字,更何況醫藥費用報銷很成問題。大概從四年前起,葉知秋就承擔了養家的一部分擔子,賺的第一筆錢正好給父母湊起來解決了住房的產權。

    她的收入在本地她這個年齡來說,應該算是很不錯了。她也習慣了計程車出入節省時間跟體力,但肯定不敢叫車子直接開進宿舍區,給父母看到,一通不節約的數落是免不了的。

    可是她沒走上幾步,迎面碰上的人讓她懊悔自己下車太早,真不如回家聽數落比較合算一些。

    站在她面前的是范安民的媽媽,拎了大大的超市購物袋,顯然才買東西回來。她看到葉知秋,馬上走過來,一副準備深談的樣子。

    這是個萬人大廠,范安民和她同是本廠職工子弟,他們的父母以前是同事。她沒辦法和前男友分手即成陌路,除了共同買的房子糾葛在一起有待分割以外,雙方的父母眼下還是鄰居。

    葉知秋看著這個一度差點被她叫媽媽的女人,很是發愁,只能勉qiáng一笑:「阿姨您好。」一邊不停步地向里走著。

    范媽媽緊緊跟上她的腳步:「小葉,最近很忙吧。」

    她只「嗯」了一聲,可是知道就算不「嗯」這一聲,也擋不住對方的jiāo談yù望,突然想起如果不讓她說個夠,恐怕又會跑去自己家騷擾自己的父母,馬上止住了腳步,正色看著她:「您有什麼事嗎?」

    范媽媽也連忙煞住身體站定,有點尷尬地看著她:「小葉,以前我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葉知秋和氣地笑:「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那阿姨就直說了,安民打算四月份結婚,雖然說女方家境很好,但我們家安民很好qiáng,不願意事事靠她家,不然以後恐怕也難做人。我和你父母都是同事,大家的家底都有數。當初你們合資買房,基本我們家就掏空了所有積蓄來支持你們……」她拉拉雜雜地說著,葉知秋不想再聽下去了。

    「阿姨,范安民沒告訴您嗎?我打算出錢把他那一部分產權買下來,過年以後就去辦具體手續,應該不會耽誤他的婚期。」

    「這麼說你有錢了?唉,安民一直說你買房裝修把錢花光了,叫我不要提這事,我們一說,他就心煩拔腿要走,你也知道,他是個念舊的孩子,總覺得對不住你。其實年輕人沒結婚分分合合都是正常的,這一點你就比他灑脫得多。江邊那個房子,現在應該漲了不少吧。」

    葉知秋靜靜看著她,直看到她目光躲閃了一下才說:「前幾天我和范安民已經就這事達成了協議,我自認我的提議是很公平的,具體您可以回去問他。如果你們商量後覺得不妥,請讓他直接再來跟我談,他有反悔的權利,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不希望以後再跟您來談這件事,更不希望您再去和我父母談這件事。」

    「如果你們能商量好那就是最好了,我還得回去做年飯。小葉,有空還是去我家玩。阿姨一直很喜歡你的。」

    她提著袋子匆匆走了,葉知秋哭笑不得,搖一下頭,朝自己家走去。

    老宿舍區儘管雜亂無章,可是有一點很不錯,從一開始所有空地都種了樹,大部分是法國梧桐。幾十年下來,這些樹已經高大挺拔,到了夏天綠蔭如蓋,遮天蔽日,十分涼慡怡人。現在正是隆冬,光禿禿的枝丫伸展著,也在很大程度上掩飾了亂搭亂蓋的不美觀。

    葉知秋家住六樓,算是一套半新不舊,朝向、格局還不錯的小兩房一廳,比那些共用廚衛、光線yīn暗的老宿舍樓條件要好得多。

    爸爸媽媽看她回來都很開心,他們心疼女兒在外面打拼得辛苦,更心疼她的qíng變,只一味做了滿滿大桌的好吃的,眉開眼笑讓她吃。

    葉知秋樂得放量大吃,她在外面成日除了盒飯就是應酬,實在沒什麼營養可言,此時桌上全是她愛吃的菜,外加一罐濃香四溢的jī湯。除了要不停接電話發簡訊以外,倒算是很放鬆了。

    晚上她也不看chūn晚,關掉手機洗了澡倒頭便睡。本市才對chūn節期間煙花鞭pào燃放有條件開禁,可是宿舍區密集的爆竹聲一點也沒吵醒她。她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起來洗漱一下吃了飯,居然又跑回chuáng上繼續睡。

    父母理解不來這樣超長的睡法,坐在客廳里相對發愁,覺得女兒一定是受不了和范安民的分手,所以不想出門見人。

    也難怪他們有這樣的想法,葉知秋在去年深秋面無表qíng告訴他們她和范安民分了手時,他們的震驚來得遠比葉知秋知道範安民移qíng別戀時要大。

    「哪有這樣兒戲的,房子都一起買了,又花了那麼多錢裝修,基本上這邊的同事熟人都知道你們要結婚了,現在怎麼收場?」當了一輩子機械工程師的父親氣得手直哆嗦。

    葉知秋默然不語。

    母親知道女兒的小小倔qiáng,放軟聲音哄她:「秋秋,這種事不能賭氣呀,兩個人要過一生,就得相互容忍體諒,不能一點小事就說分手,很傷感qíng的。」

    「范安民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爸爸媽媽想開一點吧,這種事出在結婚前比較好,別人要問起來,直接說我們合不來分手就完了。」葉知秋只能很合qíng合理地說。

    「你說得輕巧,說分手就分手,那房子怎麼辦?裝修的錢基本上全是你付的,難道可以分成兩半?」父親一向脾氣急躁,哪裡受得了女兒這樣的若無其事。

    「我想辦法吧,您別cao這個心了。明天還得上班呢,我先過去了。」

    她上班遠,早幾年就開始在江北那邊租房子住,父母也隱約知道後來她在和范安民同居,當時只想兩人感qíng這麼好,房子也合買了,只差商量具體婚期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管,可是怎麼想得到會突然這樣。

    接下來女兒忙於工作,照例一周最多回家一次,回來也閉口不談此事,她的消瘦憔悴父母看在眼裡,不忍心再去bī她。

    可是隔不了多久,范媽媽找上了門,很是委婉地談起房子的分割,話里話外的意思無非以下幾點:沒結婚分手是正常的,年輕人有自己的選擇也是正常的,不要想著用房子困住彼此,他家出的那十多萬對他們不是一個小數字,早點分清楚比較好一些,也免得耽誤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

    可憐葉知秋的父母都是工廠的技術人員,哪裡有面對這種場面的經驗,居然被范媽媽說得面紅耳赤,倒好象自己的女兒吊著人家不放,做了很大的虧心事。送走范媽媽,爸爸馬上給葉知秋打電話,劈頭蓋臉發了一通火,勒令她儘快把房子處理掉,別害得父母丟人現眼,在這邊難以做人。

    葉知秋接這通電話時正在鄰省一個大商場監督賣場改造,她只氣得手足冰涼,一口氣堵得胸口發痛,眼前發黑,搖搖晃晃走到安全樓梯那就地坐下,一時覺得萬念俱灰。

    過一會電話又響,一看還是家裡號碼,她幾乎不想接了,可是再一想,恐怕父母在家裡也氣得夠嗆,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無能,連累了二老受氣,哪裡還有資格賭氣呢?只能接聽,這次是媽媽打過來的,她心疼女兒,已經和葉爸爸大吵了一通,此時忙著來安慰葉知秋:「你別把你爸的話放心裡,他是氣糊塗了,差多少錢,我們來湊,還給他,和他們家一了百了,這樣刻薄的女人,沒做成你婆婆也算你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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