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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放下電話,她鬆了口氣,計程車已經停到了本市一家大商場門口,她付了錢下車,進商場直奔二樓女裝部。先大致掃一下所有櫃檯,再看信和的賣場。以前在索美工作,一樣看過信和,可是那時只是一帶而過,根本沒花心思。因為在她看來,信和的服裝既沒太大特色,布置更是普通,沒什麼參考價值。此時在信和工作,站的角度不一樣,看得十分仔細,也十分無奈,只想光賣場布置和店長培訓這一塊的工作,恐怕以後就會占她很多時間。
正想得出神,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正是她的同學辛笛,她們當年一塊考進索美設計部實習,不過辛笛的設計才華遠高於她,順利留在了設計部,幾年時間成為了索美主要品牌的當家設計師,曾誠也出資給她在重要的服裝展上做了發布會,在業內算得上功成名就小有名氣了。
葉知秋並不意外在這碰上她,做銷售和做設計的基本功課都是得逛市場逛商場。她們倆人的友誼從學生時代開始,關係一直很好。辛笛長著一張看著稚氣的娃娃臉,個子不高,她時常對自己的身高引以為恨,說做發布會時最後總是設計師出場亮相,她從兩旁高挑美艷模特中穿行而過,實在是一場噩夢。
葉知秋從來不理會她的無病呻吟:「我要有你那樣的設計才華,寧可只長到1米58就停止發育。」
她不是空口安慰好朋友,而是說的實話。美院讀服裝設計的絕大部分是城市孩子,家境富裕的有、美貌出眾的有、才華過人的有、特立獨行的有、舉止瘋狂的有、身高傲人的也有。
她的學生時代是很黯淡的,家境普通,秀麗的長相在那個俊男美女眾多的環境裡說不上起眼;個子到1米65就不見長,也沒可能去模特隊混上一個位置;設計方面的才華普通,不象辛笛從學生時代就開始參賽拿獎;舉止受她要求嚴厲保守的父母影響,從來中規中矩。到找工作時幾度碰壁,她的確對未來一片茫然,時時羨慕自己的好朋友。幸好遇到了曾誠知人善任,才算找到了自己的職業定位。
想到曾誠,她只覺得有點說不清的難受。辛笛打量她:「你這什麼表qíng呀女人,難道辭職了連我也不想再看到了嗎?」
葉知秋笑了:「去樓下找個地方坐坐吧。我們就別一塊逛了,指不定別人看到了會說什麼呢。」
的確,儘管全市有近3000家服裝企業,可服裝這個圈子並不大,兩人都算在業內有點小名聲,現在各為其主,再公然一塊在商場走動,必定要招來不必要的猜測。
出了商場,找間咖啡館坐下,辛笛看著葉知秋:「你在減肥嗎?這樣子快趕上得厭食症的模特了。」
葉知秋點了咖啡,再加上一份提拉米蘇:「我來吃給你看,讓你知道什麼是食yù良好。」
等點心拿上來,辛笛看葉知秋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倒是放了心,嬉皮笑臉調侃她:「你看看你穿的這套衣服,嘖嘖,真難看,活活把你穿老了五歲,該不是信和出品吧。」
葉知秋也笑,並不以為忤。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暗色千鳥格套裝,外面是黑色系帶長大衣,樣式說得上保守端莊,不過不是信和的產品,而是一個外地牌子。本來服裝公司不比外企,對著裝沒什麼明確要求,一般辦公室工作人員大方得體即可,設計人員固然可以百花齊放,象她這樣做市場的更是隨她自己了。但她初去信和,還是收斂了隨xing,儘量不穿以前穿得比較多的索美的一個副牌,而力圖打扮得符合銷售總監的定位。眼前辛笛穿得一向的披披掛掛,個人風格十足,當然看不上她打扮成普通白領模樣。
「我馬上快接近信和的目標人群了,三十歲左右職業婦女,穿本公司出品的衣服也說得過去。
「滾,不許這樣提醒我青chūn易逝,我還沒好好戀愛過,居然就要老了。「辛笛和葉知秋同歲,只小她一個月。
「戀愛也沒什麼好,倒是容易叫人老。」
辛笛斂了笑,看著她,目光中充滿憐惜,葉知秋只好qiáng笑了:「嗨,別拿這麼默哀的眼神看我,都過去了,要是對著你我也不能隨便發點感慨,大概會鬱悶成內傷的。」
「我借肩膀給你靠呀秋秋,隨時隨地。」
「等你下次穿香奈爾出來再說,今天不希罕。」
辛笛大笑:「說正經的吧。我覺得你走得真不是時候。」
「要拿了年終分紅再走人,我會覺得更對不起老闆。」
「你跟我表忠心有個屁用呀。」辛笛長著甜甜一張娃娃臉,說話卻會時不時蹦出粗字,「而且我就是不理解你對老曾的這份忠誠,他給的待遇是不錯,可你賣命賣得就更不錯了,gān嘛要有負疚感。我只是說你這個時候為了信和放棄索美有點不值。」
「我缺錢呀,一分錢還能讓英雄末路呢,何況是那麼大一筆錢,何況我不是英雄。」對著辛笛,她從來沒什麼好隱瞞的。
「你辭職以後,老曾找我談話,問我知不知道原因,我咬著牙說不清楚。不過明擺著他不信我的話,一雙眼睛看得我七上八下的。誒,其實我覺得,你跟他直說了,他肯定願意借錢給你度過這一關,以你的收入,一年兩年也能還清這筆錢,何必去接信和那個不好收拾的攤子。」
葉知秋瞪她一眼:「小笛,你還嫌我的事不多呀,去跟老闆開這種口,不是往自己身上招事嗎?傳出去指不定會給人說什麼了,更別說老闆娘要是知道,還不得直接取我的人頭?」
曾誠的妻子張易昕出了名的多疑,她奈何不了qiáng勢深沉的曾誠,就只有以千年防賊的心態防曾誠可能打jiāo道的每個女人。葉知秋最初也受過她嚴厲目光的考驗,著實弄得有點láng狽。
總算她比較乖覺,自覺和老闆保持合理的距離,又挑個年終聯歡的場合,帶上范安民狠狠表演了一把恩愛,范安民的俊秀相貌和對葉知秋的溫柔體貼倒是打消了張易昕的疑慮,還不無羨慕地說:「小葉,要惜福,懂得珍惜好男人呀。」
可是好男人哪是你珍惜就能留住的,此時她在心裡悵悵想著,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還是對老闆娘有感而發。
辛笛在索美做的時間和葉知秋一樣長,自然清楚老闆娘的做派。不過她不怕張易昕,一來她的娃娃臉讓人感覺不到威脅,二來她在設計上的天份,老闆娘也不敢輕易得罪她:「講點花邊給你聽哦,據說老曾在和老闆娘jiāo涉離婚。」
葉知秋差點給提拉米蘇噎著,連忙喝一大口咖啡,怔怔好一會:「這年頭,竟然就是沒有不變的感qíng了嗎?」
辛笛笑道:「我以後肯定不找有錢男人……」她馬上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葉知秋的前男友范安民就不是有錢男人,可是感qíng要變化,有錢沒錢都是問題。
葉知秋勉qiáng一笑:「你別吞吞吐吐,反正我對男人真是沒什麼信心了,也不差多看一對鬧離婚的怨偶。」
「我估計老闆娘鬧也翻不起大làng來,老曾的手段,她哪是對手。」
「多淒涼,枕邊人弄到分手已經夠可悲了,還要鬧,太寒心了。」
「要你這麼悲天憫人呀。不過你走了也好,省得趟渾水。」辛笛對老闆娘從無好感,此時突然呲牙一笑:「也難怪老闆娘以前忌憚你,說來老曾的確對你真是不錯。別人要走就走,他幾時還會去過問原因。路易那麼大牌,拿辭職威脅他加薪,他不一樣不理嗎?也就是你,他還這樣反覆追問。」
路易是索美一手捧起來的設計師,略微紅了就鬧著漲身價,沒想到曾誠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先是晾著他,等他沉不住氣自己出去跟別的公司接觸,曾誠直接叫律師拿了合同找他,告訴他按合同認賠多少錢就可以走人了。可憐的路易輕狂是輕狂了點,哪見過這陣勢,只有乖乖回來上班。到了合同期滿,沒等他開口,曾誠已經先發了話,請他另投明主。接下來路易只有輾轉於規模遠不及索美的小公司,眼看一片大好的前途頓時黯淡了。
葉知秋念及此事,頓時沒了替別人婚姻嗟嘆的心思,也顧不上怪辛笛扯上老闆的另眼相看會讓別人誤會,百般念頭一齊湧上心頭。曾誠的確沒為難她,他要翻了臉,自己哪能走得這麼輕易;再一想自己別也走上路易的老路才好,混的公司一家不如一家。想一想眼前信和銷售部門的亂勁,不由愁容掛上了面孔
「我要累死了,小笛,現在才知道以前在索美的工作qiáng度根本算不上什麼。」
辛笛拍下她的手:「你別死心眼,拿了點錢就恨不能把命賣給人家。我最近也留意了信和,雖然產品就那麼回事,可是中年婦女好它這一口,只要他家的設計、生產不抽瘋,你花點時間能做上路的。」
這倒是和葉知秋的想法一致:「嗯,現在只盼chūn節假期快點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恐怕會壯志未酬了。」
兩人再隨意閒聊了幾句,喝了咖啡,出來說再見,各去忙各的。
服裝企業一線工人多半是外來務工人員,臨近chūn節,早早就開始心神不寧,盼著放假返鄉,任老闆許下再多加班費,也休想留他們多待一天。老闆也知道這個qíng況,一般趕在農曆二十六、二十七就開始一批批吃年飯、發獎金、放假。這時卻是銷售部門最忙碌的時候,葉知秋提起jīng神上陣督戰,自己的事qíng只能暫時放一放再說了。
到了三十這一天,終於輪到她休息了,老闆夫婦二人還很是隆重地找了間酒店,招待管理人員吃飯。他們都愛喝酒,而銷售部門更是傳統地無酒不歡。
葉知秋雖然做銷售,但一向不肯輕易在外喝酒,女人在這方面除非天稟異秉,否則拼起酒來很容易吃虧。不過此時初到信和,一個大包房,幾桌都是老闆同事部下,老闆娘劉玉苹又酒量驚人,她要是一點不喝肯定說不過去,只能先把話說在前頭:「最近勞累過度,白酒不行,喝點紅酒意思一下好了。」
總算她的勞累大家都看在眼裡,現在略顯憔悴的臉色也很有說服力,沒人好意思來勉qiáng她,但還是很喝了幾杯紅酒。老闆照例地褒獎員工,展望前景,再加上拍胸許願,一場飯拖拖拉拉吃到快兩點才算結束。
大家散場,葉知秋接一個電話落在了後面。她最近實在疲倦,這會酒意上頭,不覺有點步態不穩,只想早點回家休息,可是除夕這天,想攔輛計程車實在不容易,在酒店前站了半天,寒風chuī得頭有點痛了,也沒見一輛空車。
一輛灰色卡宴停到她面前,她一看,居然是她的房客許至恆,開駕駛座那邊門出來看著她:「葉小姐,去哪裡,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