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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29:44 作者: 飛蘋果
    那是媽媽的。

    上一刻,媽媽還護在他身上,此刻,媽媽在搶救室里。

    爸爸也在搶救室里。

    上一刻,球賽才剛剛結束,是他代表學校校隊參加的第一場校際賽,爸媽來看他,在球場邊高興地晃動親手繪的加油板。

    後來,一家三口開心地準備回家,他仰著脖子喝可樂,媽媽笑著念他怎麼又喝冰的。

    爸爸在路沿上攔車。

    後來,就是幾聲驚呼,一股大力撞來,媽媽整個身子護在了他身上。

    少年茫然無措地躺在水泥地上,透過媽媽的胳膊,看到幾步外一汪暗黑血色中的父親。

    後來救護車來了。

    爸媽是被抬上車的,他是自己爬上去的。一路上拽緊了爸媽的衣服沒敢鬆開。

    直到急診室的護士掰開他的手指,把人抬走。

    少年呆坐在搶救室外等候醫生的宣判。

    一個護士匆匆出來,過了一會兒快步走進去兩個醫生。

    門掩著,有幾厘米的縫隙,少年不敢去看。

    媽媽進去的時候滿臉都是血,不知道護士會不會幫她擦一擦,媽媽很愛漂亮的,她可受不了自己髒兮兮的樣子。

    爸爸一直堅持鍛鍊身體,冬天還游泳,所以他一定也不會有什麼事。

    少年繃直了脊背,雙手攥成拳頭擱在膝蓋上,眼眶通紅,不哭不鬧,只一雙清亮的眸子透出無措地慌亂。

    幾個護士遠遠地看著他,很小聲地交談。

    一個護士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輕聲地問他家裡其他大人的聯繫方式,少年小聲地答了。護士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顧南,顧盼生輝的顧,南轅北轍的南,今年......十四歲。」

    ☆、第一台手術

    「顧南,馬主任讓我們去大門口接車。」

    言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顧南整顆頭埋在膝蓋上,喊了兩聲完全沒反應。於是他蹲下來,輕輕碰了碰顧南的肩膀,放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沒事,睡眠不足。」顧南站起來,面色平靜。

    但言奕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剛才自己手掌下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那種感覺,就像那天顧南迷亂時的流露出的脆弱一樣。

    讓人心底微涼。

    「走吧。」

    言奕有些擔心地跟在他身後往大樓背面走去,顧南的腳步很急,白色外袍在膝蓋處翻飛。

    醫大附屬醫院的急診科很大,收治能力也很強,幾乎三分之一個城市的急診病人都會送到這裡。所以急診科占據了一棟單獨的四層小樓。小樓後面連著救護車專用通道,停車場裡還有三輛車在待命。兩個秀氣的護士姑娘已經推了床在門口等著了。

    尖銳的笛聲呼嘯而來,救護車急剎在大門口,車門洞開,急救人員一連串的口頭報告,動作麻利地連人帶擔架遞了下來。

    兩個小護士一頭一尾,把中間留給了顧南和言奕,四個人同時用力,平穩地將人接到了推床上。

    是個年輕的女孩,自殺,失血性休克,身上全是猙獰的血跡,嘴唇已經淡得看不出顏色,雙眼緊閉,意識全無。

    把人推進搶救室交給等候的馬主任,兩個人退開了一點。言奕不是第一次參與這種現場了,顧南卻是頭一遭,所以他可以說是分外專注,外加一點點的緊張。

    言奕之所以看出來他緊張,是因為顧南居然緊挨著自己,肩膀擦著肩膀,而不是保持著一米遠的距離。

    急救搶的就是時間,一分一秒都是命,除了因為顧南的神情而有些擔心的言奕,沒人理會其他人是怎樣的狀態。

    沒空。

    搶救步驟一環扣一環,醫生和手術護士手裡一秒鐘都沒停。

    沒有哪個地方比急診科搶救室更需要爭分奪秒,那是在跟死神搶人,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也沒有失敗一次的籌碼。

    「去呼叫一位婦產科主治醫師趕緊過來。」馬主任頭也不抬地說。

    顧南幾乎是小跑步出去的,言奕這才驚覺女孩小腹隆起,看起來有七八個月的樣子。

    果然剛才分心了,居然沒有意識到這麼明顯的情況。

    言奕有些懊惱,自己太容易被顧南影響了,絕不能讓這種影響延伸到醫務工作中,這不符合他一貫堅持的原則。

    很快,顧南和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醫生一起回來了。

    馬主任飛快地跟女醫生交談,想找出一個最妥當的能夠同時救活母子的辦法。目前的情況來看,年輕女孩情況特別兇險,救回來的機率極小。

    而肚子裡的孩子,雖然還不足月,但是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活下來。

    「去看看家屬來了沒有,把情況說一下。」馬主任看向顧南,顧南佇在那裡挪不動腳。

    「不能......兩個都救麼?」

    「有你多話的份。」

    「我去。」言奕急忙接過話頭。

    急診室外沒有家屬。

    只有社區派出所接警的民警,說女孩是一個人住,暫時還沒有聯繫上家裡人。

    怎麼辦?

    眼看情況越來越緊急,心跳血壓都在急劇下降,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再試一次,不能放棄。」

    然而再一次的努力也以失敗告終,年輕母親的心跳監測很快變成了一條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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