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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20:54 作者: 施定柔
皮皮的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根,舔了舔嘴唇,強裝鎮定:「家麟,介紹一下,這位是……。」她吸了一口氣,聲音不自覺地哆嗦起來,「賀蘭靜霆先生。」
家麟顯然對這四個字毫無感覺:「皮皮,你認識這位賀先生?」
「是賀蘭先生。」她更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悄悄看了賀蘭一眼,剛想解釋,不料賀蘭靜霆冷笑地打斷了她:「陶先生,皮皮從來沒在你面前提起過我?」
大約被他那副傲慢的態度激怒了,家麟不冷不熱地說:「如果您和她很熟的話,她會提起的------沒有,先生,您的大名我第一次耳聞。」
賀蘭靜霆一把將皮皮從他身邊拉過來,占有性地摟住了她的腰:「皮皮大約也忘了告訴你她已經嫁人了------我是她的丈夫。」
十秒鐘的沉默。
家麟的身子晃了晃,很快恢復了冷靜,好友地伸手過去:「對不起,賀蘭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皮皮只是我的一位普通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病了,她來看看我,如此而已。忘了自我介紹,我姓陶,陶家麟。認識你很高興,賀蘭先生,恭喜你們!」
那手空空地伸出來,賀蘭靜霆根本不理他。
家麟也不介意,看了看手錶,對他們得體地一笑:「本來想請兩位到寒舍小坐,順便喝杯茶。不巧我約了醫生,先告辭一步。兩位慢走,恕不遠送。」
他迅速轉身向樓道走去。皮皮忽然叫道:「等等!」
出來的時候電梯壞了。家麟的心臟在這種情況下獨自上樓會有危險。
她從賀蘭靜霆的懷抱里掙脫出來,追了上去:「電梯壞了,我陪你上樓。」
迎面而來的是家麟堅定的拒絕:「不要緊,我自己可以」
說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將皮皮推出了門外,「當」的一聲,鐵門在他的身後關掉了。皮皮連忙從包里掏出手機,接上電池,給家麟的媽媽打電話:「阿姨,我是皮皮。家麟回家了,電梯壞了。他要自己上樓,您快下來接他一下。是,我得回家了,再見。」
交代完畢,她轉過身,賀蘭靜霆陰沉著臉仿佛隨時都要爆炸。她將手機往小包里一扔,抱著胸而立,坦然而視:「你誤會了。家麟病了,我來看他,就是這樣。」
「他是病了,我會幫他一把,讓他早點超生。」
她神色一凜,獅子般跳起來,衝到他面前,一字一字地說道:「賀蘭靜霆,我警告你別碰陶家麟,聽見了嗎?祭司大人還不至於要把一條垂死的命放在眼裡。陶家麟若是因為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關皮皮跟你沒完,上天入地也要把你的狐皮給揭下來!我說到做到!「
他怔住,眼睛眯起來,大約被瘋狂的樣子嚇到了。
想不到皮皮還不罷休,繼續沖他嚷:「賀蘭你和他比什麼?陶家麟比得過你嗎?他只能活幾個月,你卻可以活幾千年!「
發泄完畢,她將手上的媚珠往他身上一扔,跳上一輛計程車,逃之夭夭。
插PTER36舊愛新歡
回到家皮皮就後悔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到了半夜終於溜到陽台上給賀蘭靜霆撥電話。
她想道歉。
手機提示,對方己經關機。
她安慰自己,不是我不道歉,我己經打過電話了。
一覺醒來,她又找到了一條可以原諒自己的原因:看來她和賀蘭還在磨合期,你看,一生氣就這麼冷場。結婚以後有了矛盾可怎麼辦?豈不是動不動就要跑回娘家?
趁著這機會冷靜一下,將婚事緩一緩也好。
再說,家麟病成這樣,皮皮根本樂不起來,也沒心情辦喜事兒。
冷場就這麼冷下來了。
皮皮每天打個電話給賀蘭,收到的都是同樣一句話,對不起,對方己關機。
接下來的整整一周,她沒聽見賀蘭靜霆的任何消息。開始她期望他會回電話,可沒有電話打來。然後她忍不住給他的辦公室打電話,也沒人接。看來祭司大人還在氣頭上,在氣頭上的賀蘭靜霆是向來不妥協,向來不屈尊的。
然後,皮皮發現自己也不大受家麟的歡迎了。這其間她去看了家鱗幾次,他顯得十分避嫌,總是藉口要休息或者要看醫生,要麼讓她別來,要麼早早將她送走。
然而,皮皮卻在第二周的一個晚會上意外地見到了賀蘭靜霆。那是佩佩應邀參加的一個捐款晚會。各個新聞單位都有記者參加。佩佩說,別的不圖什麼,晚會的招待晚宴里有一道水晶龍蝦,聽說是從京城請來的名師主理的。佩佩覺得皮皮說什麼也得來嘗一嘗。饒是神通廣大的她也只弄來了兩張票。既然來的目的是吃,佩佩也沒叫上自己的男朋友,大約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大快朵頤、斯文掃地的樣子吧。
皮皮這一周正好鬱悶至極。家麟不見她,賀蘭靜霆聯繫不上,每次包完漢堡她就捧著咖啡在小jú面前唉聲嘆氣。
「唉,陶家麟和賀蘭靜霆,這兩個人你究竟想嫁哪一個?你問過自己嗎?如果你自己都沒有答案,就不要問我了。事實證明,腳踩兩隻船的人早晚要掉進水裡。皮皮呀皮皮,你怎麼就是拎不清呢!」
「我沒腳踩兩隻船。家麟病成那樣,我是替他擔心、替他難過!我沒說要嫁給他啊。這不是愛情好不好?這是多年積累的友情!」
「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是喜歡賀蘭多一點。」
「問題是……」
皮皮知道問題在哪裡。賀蘭靜霆在的時候,她覺得很舒服也很慡,但總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賀蘭靜霆不在的時候,她就真的不怎麼想他。半年不回來也沒什麼刻骨銘心的惦念。如果換成家麟,肯定不是這種情況。皮皮覺得,得實事求是。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那麼,我問你個最簡單的問題吧。如果家麟與賀蘭發生了衝突,你第一反應是站在哪一邊呢?」
她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是家麟,對不對?那天你一見到他眼神就不對了。臉紅撲撲地,鮮血都涌到頭頂了。你最愛的人還是家麟。」小jú捧著她的臉,「可憐的皮皮,當初家麟和你分手時你就要死要活。現在家麟回來了,你一定不肯放過他了。」
不是的,不是的!她在心底哀號。
啞然片刻,她幽幽地說:「不,我己經嫁人了。家麟回來得太晚了,我已經作出了選擇。」
嫁的也不算是人吧?她絕望地辯護……
畢竟不是人啊!還活得比自己長,歷史比自己複雜,不能生孩子,生出來的也是一隻狐狸。皮皮不是沒想過這些。
夜半三更噩夢突發,她總是夢見自己在分娩,一屋子的人,奶奶媽媽爸爸在一旁等著,結果她生出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狐狸―賀蘭靜霆開心大笑,屋子裡的其他人全都嚇昏過去。
皮皮很糾結,皮皮很恐懼,因為這是可能出現的事實。然後,小狐狸要離開她,因為小狐狸的身體不好,要修煉。直到她死都沒修煉成人形……
她不僅要做一個狐狸的妻了,還要做一個狐狸的母親。她將會有一個非常另類的人生。
這念頭動一動都會令人瘋狂。
是啊。她對自己說,賀蘭畢竟是狐狸,畢竟不是自己的同類。閉起眼努力回憶,她連那一晚賀蘭究竟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都想不起來。鑽石般閃光的賀蘭靜霆在陶家麟面前潰不成軍。
「這就對了,你得理性一點。家麟好什麼呀,發達的時候扔了你,現在病了虛弱了又賴上來―不就拿準了你心地善良好糊弄嗎?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死了活該。」
「別這麼說。」,皮皮正色道,「家麟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話,別說你,我都瞧不起他了。」
皮皮略施淡妝,穿著一件繡花長裙,一雙鑲花的高跟布鞋去了晚會。到了那裡才知道晚會是省政府為籌建一個新的自然生態保護區所舉辦的籌款活動。就在本市榮金大廈二樓的多功能展廳里進行。榮金大廈以前舉辦過高規格的商品博覽會,之後便成了本市的藝術中心。裡面匯集著多家畫廊、古董專賣店及珠寶設計室。皮皮來時,正式的捐款已經結束,晚宴剛剛開始。是西式的buffet,大家拿著碟子取食物。大廳非常寬敞,男士們穿著禮服端著酒杯聊天。女士們花枝招展,胸前掛著閃光的珠寶。
「來這裡的都是闊人,你瞧那位----」佩佩用眼神指了指不遠處的紅衣女子,一張無懈可擊的臉,腰細得可以擰出水來。
「嗯!她是?她真的是?!」
「就是她。」
「哎呀,我上去找她簽個名吧!」皮皮習慣性地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卻被佩佩一把拉住。
「什麼呀?看她一臉清純,如果沒人包下來,憑她的資歷又怎能主演金檔的電視劇?」佩佩鄙視地說,喝下一口酒遞給皮皮一個紅包,「拿著,我的禮金。」
皮皮沒接:「什麼禮金?」
「你結婚的禮金唄!別的不說什麼了,司儀我是一定要當的。」佩佩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目光裡帶著研究,「不過,根據小jú的最新消息,我對新郎是誰沒把握了。陶家麟是你的白馬,又是你的大刀,任何時候殺出來都能把你搶走。小jú說,你現在天天去陪他,把元配忘到九霄雲外。唉,這陶家麟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你和別人一登記他就病了。你看,這情節夠拍個情感倫理片了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皮皮沮喪地看著她,沒話可說,只得低頭啃龍蝦。
兩人埋頭吃了十分鐘,其間皮皮去了趟洗手問,回來時,佩佩已不見了蹤影,不知混到哪個人群聊天去了。大廳里儘是嗡嗡作響的人聲。皮皮落了單,將剩下的龍蝦啃完,去吧檯要了杯果汁回到原座。她不是很喜歡應酬,也不在捐款人之列,正思忖著要不要趁機溜掉,,一抬頭,她就看見了不遠處的賀蘭靜霆。
他手拿一杯冰水,正在傾聽一位綠衣女子說話。
是真正的「傾」聽,因為他的個子有點高,而那女子個頭中等。為了表示尊重,他的背微微前傾,整個頭都低卜去。他沒戴墨鏡,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很禮貌地點頭,或者插上幾句話,看樣子對話題感興趣,兩人相談甚歡。
綠衣女子的雙肩微微收攏,有點羞澀,一面認真地問問題,一面用鉛筆在粉紅色的筆記本上記著什麼,好像賀蘭靜霆說的每句話都是至理名言。皮皮的目光落在她烏黑亮澤的長髮上。那一頭長髮一直拖到腰際,波浪般晃動著,好像一團涌動著的海洋。皮皮不禁想,若是自己的頭髮也有這麼長,這麼卷,該有多好。她站起來,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想上去和賀蘭靜霆打個招呼,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等他們的談話結束再說。可是,一直低著頭的賀蘭靜霆驀然抬起頭,向她的方向望去。目光春水般地湧來,到了她面前變成了一道冰川。他很快低下頭,繼續聆聽綠衣女子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