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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20:54 作者: 施定柔
其間皮皮殷勤地說:「我去花店給你買把花,順便買點蜂蜜。」話一出口臉就紅了,想起他們曾用這兩樣東西幹的事。結果慘遭祭司大人的拒絕:「不必了。」
有點受傷害哦。她將腦袋一縮,慘兮兮地想到。
當然,昨天她連殺他的心都有,人家這點反應還是可以理解的。
祭司大人沒好眼色,她只好獨自下樓吃飯。
早飯中西合璧,還有粵式早茶。皮皮這才發現自己一整天沒吃早已飢腸轆轆,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還和對面的一位大姐聊了起來。反正也不急著回去,回了房間賀蘭靜霆也是愛搭不理。
最後,她端了喝剩的半杯咖啡,慢慢騰騰地上了五樓,卻發現房間裡根本沒有人。只有一位打掃清潔的大嫂。她一陣心慌,連忙跑去看臥室的壁櫥,祭司大人不會一怒休妻了吧?
還好,還好,兩人的行李都在。
她連忙給他打電話:「噯,賀蘭,你在哪裡?」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傳來他不冷不熱的聲音:「我在一樓大廳。」
「等等,我馬上下來。」
她拎著包,以第一速度衝出房間,嫌電梯太慢,幾乎是三步一跳地走下樓梯。
滿大廳地找賀蘭靜霆,發現他站在一個辦公室的門口,手裡拿著盲杖,雙眼茫然看著前方,好像在排隊。
猶猶豫豫地蹭到他身邊,不敢冒然地牽他的手,她期期艾艾地問:「這裡……賣什麼?你,你在排隊嗎?」
「我在申請導遊。」
「不是有要緊的生意嗎?」
「談生意的人被急事耽擱了,我們改在明天見面。」
她的神色愈發悽惶,咬了半天嘴唇,說道:「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別請導遊啦,浪費錢。何況這西安你應該來過很多次了吧?人家會有你知道得多嗎?」
「我不要人家的歷史知識,只需要一個人帶路。」
她訕訕地說:「我給你帶路不行嗎?」
他堅定地搖頭:「不行。----和你在一起我有生命危險。」
「噯……人家已經向你道歉了啦……」
他的臉還是板著,不理她,繼續排隊。
一位服務小姐接待了他們:「先生想去哪條線?我們有東線一日游、西線兩日游,還在華山專線……」
皮皮覺得,這位服務小姐夠專業。明明看見賀蘭靜霆拿著盲杖,還把一疊花花綠綠的小冊子往他手裡塞。東線、西線、人家這時候分得清東西嗎?
「我只需要一位導遊幫我帶帶路,」賀蘭靜霆倒是不介意地拿了一張小冊子,「就在市里逛逛就可以了。」
那小姐連忙說:「對不起,我們公司的導遊都是和旅遊車綁在一起的。如果您需要單獨的導遊可以試試南二環路上的天鴻旅行社。不過他們的收費可能比較貴。我有名片,想要嗎?」
賀蘭靜霆剛要張口,皮皮搶著說:「不要不要。謝謝你。」
說罷硬拉著他出了大門,拍了拍他的肩,笑語殷殷:「說吧,想去哪兒我帶你,保證服務周到、任勞任怨。」
悶了半天,他終於說:「我想去看古城牆。」
「沒問題!小心,下面有三級台階。」她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
古城牆是在舊牆的基礎上修建的。只要遊客能摸到的地方,磚頭多半是新的。雖說站在上面可以看到鐘樓、鼓樓、清真寺和城隙廟,但也得看得見才成啊。
他們從南門進入,在瓮城裡轉了一下,發現城牆之大,超過了想像,徒步走一圈,至少要兩個小時。皮皮覺得自己的腿肯定會酸掉。可是賀蘭說喜歡,兩個小時就兩個小時吧。
一路上賀蘭靜霆倒是很安靜地跟著她,聽她沒完沒了地嘮叨:「你別看空氣挺冷,其實今天是個大晴天,有太陽,不過太陽光很冷。沒辦法,深秋的西安就是這樣啦。摸摸這裡,這就是南門,也叫永寧門,據說是城牆裡最老的門,建於隋代……這是箭樓,窗子是方的,摸這裡,古代的人就躲在這裡she箭。」
冷不防祭司大人從口袋裡掏出個巴掌大的袖珍相機,對著前方按了一下。皮皮覺得好笑,這人什麼也看不見,還拍照呢,肯定沒對準。可是他居然拍上了癮,只要她說哪裡的風景好,他定要按一下。
「南門的夜景也很好啊,你若喜歡,咱們晚上再來,你可以痛快地拍個夠。」話畢,她覺得有點心酸,眼中不禁蒙上了一層濕霧。
「對我笑一個。」他渾然不覺。
她大大地咧了一個嘴,不料一滴眼淚滴出來,快門「咔嚓」一響。「會不會沒照著?」
「多照兒張晚上回去拼一下。」他輕描淡寫地說,「我常這麼幹,反正是數碼的。」
她釋然一笑,幫他調好角度。
「那,是這樣啦,對準這裡。可以照到那個大燈籠。」
有人騎車從他們身邊路過。大約是印度人,很興奮的樣子,對她叫道:「杜米帕羅!
皮皮琢磨了一下,說:「我覺得他說的不是英語……」
「是孟加拉語。」賀蘭靜霆說,「他問你好。
皮皮驚驚了:「你懂孟加拉語?」
他輕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承認又像是不承認。
「假如陳寅格先生還在世的話,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尹她興致勃勃地說。
她還想說,那些死去的語言,那些甲骨文的殘片,那些敦煌的寫卷,也都願意見到你。可是她沒有多問,她很知足,在賀蘭靜霆漫長的人生中,她只願意占據一個小點,除此之外,別無奢求。
「既然你來了西安,我倒真要向你推薦向達先生的一本小書:《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寫得非常好,通俗易懂。就連陳寅烙先生對他也是佩服的。」他認真地說。
皮皮歪著先盈盈地看著他笑。賀蘭靜霆終究還是個學院派,喜歡掉書袋子。他家一書架上擺著一排一排的書,九百年的狐狸,那得有多少學問啊。而這麼多的學問又不能顯擺,那是多大的損失啊。祭司大人真是太淡定了。
「如果你來寫的話,一定寫得比他好,肯定的!」她由衷地說。
「我嗎?」他搖頭,「我只看不寫,述而不作。」
「那麼,看了那麼多書,你最喜歡哪個故事?」
他想了想,說:「我最一喜歡的是一個法國人寫的故事。」
「你最喜歡的故事不是中國的?」皮皮有點吃驚。
「我為什麼一定要喜歡中國的故事?」
「你不是中國的狐狸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中國的狐狸了?我又沒國籍。」
皮皮傻掉了,瞪大了眼睛:「不要告訴我我嫁給了一位外國狐狸,那我去你的家鄉不是還要鑑證了?」
「嗯……我也不是外國的。我出生的地方至今沒有國家。」「那你是……沙漠裡的狐狸?」
「千嗎緊追不放?在哪裡出生很重要嗎?」
「那你最喜歡的故事是什麼?」
「西西弗斯的神話。」
「沒聽說過。好看嗎?什麼時候我也去借二木來看看。」
「對你來說不好看,很悶。」他拍了拍她的頭,「你還是不要看了。」「說一句故事裡讓你印象最深的話,」她假裝採訪,「賀蘭先生!」「嗯?一」他想了一下,「西西弗斯是希臘神話里的一個神,他犯了錯,諸神處罰他不停地把~塊巨石推卜山頂,到了山頂巨石又滾下來,他又得推上去。如此無效而無望地重複。可是寫故事的人卻不認為他是個悲劇或者荒謬。他認為他是幸福的,因為他熱愛這個世界,命運是屬於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尚未被窮盡。」
「哇,這麼深奧,這麼哲學,很難懂哎!」皮皮誇張地說。隨即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頭頂卜:「摸摸看,我長頭髮啦。」
他摸了摸,皺皺眉:「不是很多嘛。」
「那你今晚上再幫我一下?」皮皮的聲音里有點嗒,像是勾引人的樣子。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原來也可以這麼性感。
「不行,我得找個保鏢。」他故意說,「萬一我不小心被人暗殺了呢?」
「求你啦―」
「那你向我發誓,從今往後,天天戴著我的珠子,哪怕你死了,也得帶逛館材里。」
哦,那顆媚珠。
皮皮很內疚地說:「那珠子啊?嗯―是這樣的:我昨天一害怕,把珠子裝進信封里給你寄回去了,所以現在沒有珠子了。」見他的臉又板上了,地趕緊說,「我寄的是特快專遞,最貴的那種,肯定不會丟的。我一回家就帶上它,就像寶哥哥的那塊玉那樣,莫失莫忘,仙壽恆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他的目光柔和了一點,哼了一聲,說:「好吧,暫且不追究你。對了,不是說這附近有個角樓嗎?」
「就在前面,我帶你去。」
角樓看上去像個兩層樓的小亭子。四角的飛檐掛著燈籠。她帶他上了二樓,還未站穩便被他突然拖進一個黑黑的角落。嘴立即被他堵住了。
有」她嚇得差點要尖叫
「賀蘭......」結結實實地被他抱著,她一動也不能動。
「放心吧,周圍暫時沒有人?」見她的腿還在蹬,他索性將她抱起來,曲起一條腿,讓她坐在自己身上。
他熱烈地吻她,先是嘴,然後是耳垂。口中囈語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噢」了一聲,壓低嗓門,驚慌失措地說:「賀蘭,這是公共場合!」
「這是野外。」
他的唇停留在鎖骨上,自我陶醉地吸吮著她身體的氣息,逗留片刻,移向肩頭。他的呼吸很慢,深長而平緩,帶著幽幽的花氣和森林糙木的清香。
皮皮暗暗叫苦,今天明明這麼冷,她偏披了個披肩。披肩非常保暖,所以裡面只穿了一件緊身露肩的針織衫,前面有拉鏈。
「不要啊……」她凌亂了,「我聽見人聲了。」
「......」
「快點,行不?』她驚恐地抱著他,他的頭仍然纏綿在她的胸口,「這裡到處是遊客,影響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