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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20:54 作者: 施定柔
    果然,沒過一分鐘,樓下的女子端來一個三層的漆盒,從裡面拿出七碟精緻的小菜,不多,看樣子全是肉類,也不是成塊的,肉糜那種。桌上飄著奇異的香味。接著,服務小姐又端來一隻水晶模樣的玻璃碗,裡面一層清水,上面飄著兩朵半開的牡丹,花間灑了一些蜂蜜。賀蘭靜霆用餐巾擦擦手,像洋人掰麵包那樣將花拿到手裡,一片一片地掰著吃。模樣很斯文。

    「關於捐款的事,我捐五百萬,錢下周五到帳。」他從容地說,「如果不夠,你得去找唐淳。」

    「唐淳----」寬永嘆口氣,「他倒是肯捐,就是有條件。他要修鷳去一次大興安嶺。就一次,他出兩百萬。修鷳不肯去,我也不讓他去。對不對,修鷳?」

    「他以為我們是什麼?藏獒嗎?」修鷳冷笑,「就這麼點錢想打發我們?告訴他,一千萬,或許我們可以考慮。」

    「蘭陵區現在也這麼緊張了麼?」賀蘭靜霆問道。

    「唐淳在電話里說,他們的總人數五年內減少了三分之一。那裡近來要新建兩個風景區,還要建一個巨大的採石廠。那一帶水質下降,目前剩下的一千人中,有一半打算修仙。」

    「那就修吧。」賀蘭靜霆嘆道,「也是一條出路。」

    「聽說趙松對此事很是惱火。」寬永繼續說,「你最近沒聽收音機嗎?」

    「沒有,有什麼新聞嗎?」

    「趙松下令從這個月開始,不再批准任何修仙的申請。」

    「是嗎?糟糕,我上周還批了二十個。」

    「這裡還有十五個,走後門的,你批一下吧。」寬永從帆布包里抽出一疊紙,遞給他一支筆。

    賀蘭靜霆擦擦手,龍飛鳳舞地簽字:「你收了人家多少錢?」

    「一個二十萬。」

    「我是不是應當提成?」

    「祭司大人對醫院一向是慷慨的。」

    「寬永,你不應當收錢。」賀蘭靜霆淡淡地,「把錢還給人家罷。」

    「這個……」

    「寬永。」

    「好的。」

    「你還缺多少,我去給你想辦法。」

    「算了,我們還是去一趟大興安嶺吧。」

    「別去了,趙松正在找你們。去了就回不來了。」

    「聽說,他也在找你?」

    「我們見過一次。」

    「談得好嗎?」

    「不好。」簽完字,賀蘭靜霆騰出手,又開始慢慢地撕花,「我警告他不要動不動就打老頭子的旗號。」

    「你們……幹起來了?」

    「嗯。」

    「阿觽,他很危險,還是離他遠點。」修鷳忽然。

    「是他來找的我。」賀蘭靜霆笑笑,「而且語氣挺硬。記得以前他對我還算客氣,估計是老頭子不想管事兒了,他覺得天下應當是他的了。」

    他們似乎在談本族的公務,皮皮覺得自己不便插嘴。可是,她心裡暗暗地想,一大桌子的菜,怎麼就沒一個給她吃的呢?這些男人們只顧著自己吃,也太不gentlman了吧?何況賀蘭靜霆還叮囑她無論什麼菜都不要吃,這樣一來,她就只剩下干坐陪客,真是無趣得很。

    想到這裡,她偏不信邪,拿起個大勺,將其中的一碟肉糜舀了半勺放到了自己的碗裡。

    這一做不打緊,談笑正歡的三個人立即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呃----」皮皮兩手一攤,解釋說:「這菜看樣子不錯,我嘗一下。」說罷就往口裡送。

    賀蘭靜霆一把奪過她的碗:「是蛇肉,皮皮不會喜歡吃的。」

    「誰說的?我奶奶是廣東人,就喜歡蛇肉,蛇肉可香了。我一直想嘗一嘗。」

    她拿起勺子又要吃,勺子也硬生生地給賀蘭靜霆搶了過去:「剛才我都跟你說什麼了,你當耳旁風啊。」

    「你說什麼了?我沒記住。再說我也餓了。」

    「----」賀蘭靜霆欲言又止。

    寬永趕緊圓場:「關小姐,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你還是病人,不太合適吃蛇肉的。」

    「請問,這真是蛇肉嗎?」

    很平常的一句話,大家都怔住了,既而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

    一陣沉默。

    氣氛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修鷳站起來拍了拍賀蘭靜霆的肩,道:「阿觽,這頓飯你下次再請吧。關小姐,我和寬永今晚還有一個手術,我們先告辭了。」

    賀蘭靜霆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好。那咱們改天再聚。謝謝你們救了皮皮。」

    這群人是怎麼啦?怎麼說走就走呢?皮皮窘得滿臉通紅:「噯,你們這就走嗎?我沒別的意思啊。只是看見大家都吃得很香我也想吃。為什麼要走啊?既然這樣我什麼也不吃了,你們都留下來吧!」

    寬永已走到了門口,聽見這話,身形微微一頓,回頭道:「關小姐,那天你在醫院裡心臟停了跳整整四分鐘,阿觽差點嚇死了。」

    心臟停跳四分鐘?那還救得活嗎?

    皮皮迷惑地看著他:「四分鐘?怎麼會----」

    「從醫學的角度講,心跳停止五分鐘就會腦死亡,不死也會變成植物人。」修鷳在旁冷冰冰地添了一句。

    一時間,皮皮的臉驚得煞白,莫非自己已成了鬼了?嚇得連忙看地板,影子還在,又看了一眼賀蘭靜霆,發現他的頭也盯著地板。

    「是……是誰救的我?」她顫聲問道。

    「修醫生。」寬永說。

    「----」皮皮本來挺不喜歡修鷳,現在他成了救命恩人,情況全不一樣了,皮皮連忙說,「謝謝你救了我,修先生!」

    修鷳不客氣地嗯了一聲:「從今往後,你要乖一些,不要動不動就和賀蘭頂嘴。」

    「……好的。」

    「賀蘭的脾氣不好,你多擔待些。要不然他一怒之下就不讓你長頭髮了。」寬永也加了一句。

    「……」皮皮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華麗麗地無語。

    正躊躇著,賀蘭靜霆隔著軟帽摸摸她的光頭,又擰擰她的耳朵,然後將她的肩膀一攏,和自己靠得緊緊的,笑著道:「你們不用聯合起來嚇她。不管用。她就是喜歡淘氣。」

    修鷳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扔給他一把鑰匙:「天晚了,我和寬永一起走,你開我的車回去吧。」

    33

    汽車一從岔道拐入高速公路,立即開始提速

    雖然賀蘭靜霆一向開快車,可這次皮皮卻覺得這次是因為他生氣了。於是好很緊張地坐在不旁邊,看著道旁的路燈飛退,道道光影雨點般打在車窗上。

    這條高速是新修的,峻工時報社還派過記者採訪過。皮皮隱隱覺得這地段眼熟,自己以前似乎來過,尤其是馬路旁邊的那條河以及岸上的垂柳,還有對面工廠的煙囪。

    不知是修鷳自己身體的氣味還是灑了香水,車子裡面香噴噴的。其實在這香味單聞起來並不壞,有股松木的味道,但不知為什麼皮皮聞了就覺得頭昏。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賀蘭靜霆,發現他很專注地開車,一直沒說話。

    可能就是得罪了他吧。皮皮心想,不顧祭司大人的叮囑,非要吃那桌子上的菜,祭司大人怎能不生氣?不過,祭司大人可能不知道皮皮有低血糖,一餓起來奮不顧身地就要吃東西。食色性也嘛,皮皮覺得自己剛才的「無禮」是可以原諒的。

    可是祭司大人不理她長達十五分鐘,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就在這時,皮皮忽然說:「其實這地方我來過。」

    賀蘭靜霆的頭歪了一下,露出傾聽的樣子。

    「辛小jú的家就住在這附近。」

    這顯然不是他猜到的答案,頭又偏了回去,繼續開車。

    過了一會兒,見皮皮也不說話,他終於問:「辛小jú是誰?」

    「我的好朋友,也是中學同學。」皮皮指了指河那邊的一片墓地,「小jú總是說好這一生之所以倒霉就是因為住的地方風水不好:後面是火葬場,左邊是烈士墓,隔壁是花圈店。這條河的對面就是烈士墓了。烈士墓是解放後的事兒。以前這裡是亂葬崗,埋死刑犯人的地方。」

    賀蘭靜霆的眼光閃爍了了下,「嗯」了一聲。

    「剛才那頓飯,你為什麼不讓我吃?」皮皮問。

    「不是說了嗎?你不能吃蛇肉。」

    「別騙我我,那肯定不是蛇肉。難不成是人肉?」皮皮覺得這話很有趣,乾笑了兩聲,心頭一悶,笑不起來了。

    傳來賀蘭靜霆若即若離的聲音:「我們狐族有很多部落,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飲食習慣。」

    皮皮點點頭:「比如那天晚上的prty,很多人都是吃雞肉的。」

    「這是大多數。他們非常溫和,專心修煉,與世無爭。有點像蜂巢里的工蜂。」

    「你是指他們負責採集元氣,以供給少數幾個人嗎?----階級社會都這樣。」

    「不是。」賀蘭靜霆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的階級敏感性很是吃驚,「我是指,他們沒有繁殖能力。他們可以尋歡作樂,但他們不能繁殖。」

    「女性也不能嗎?」

    「男女都不能。」

    「那……」是這樣啊。皮皮心裡開始打鼓,「賀蘭你也是工蜂嗎?」

    他的唇邊滑出一絲淺笑:「你希望我是呢,還是不是?」

    「嗯……」皮皮嗯了半天,答不出來,只好衝著窗外傻笑。

    「對於我們來說,愛情並不是指向繁殖。一個人無論可不可以有後代,都可以有愛情。」

    這個道理誰不懂啦。皮皮鬱悶地說:「這麼說來,你是工蜂?」

    賀蘭靜霆不置可否:「修鷳和寬永不是。在狐族中他們屬於兇猛的肉食類,但他們不吃活食。為了便於理解,我暫且稱他們為食屍族吧。」

    「也就是說,他們吃的是動物的屍體。」皮皮覺得這不難理解,「我們人類也吃啊。肯德基店裡不是天天賣炸雞嗎?這沒什麼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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