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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20:54 作者: 施定柔
    「那就餓著。」

    皮皮打量他的身材,半晌,嘆道:「營養不夠啊……難怪你這麼瘦。」

    水煮魚片端上來了,皮皮只好一個人吃。賀蘭靜霆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

    她很餓,一連吃了兩碗米飯,都顧不上說話。

    吃了飯,賀蘭靜霆又給她點了一碗菠菜湯:「喝點湯吧,你吃得太快了,會不會咽著?」

    皮皮擦了擦嘴,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小玉遞給他:「這是我買的一塊玉,你給看看。」

    早上出地鐵站時,她在地攤上買了一塊玉,看上去綠油油的,成色不錯,二十塊錢。

    賀蘭靜霆看了一眼,輕笑,隨手扔進垃圾箱裡。

    「喂,我的玉,幹嘛扔了!」

    「垃圾。」

    皮皮搶到垃圾桶邊,正準備翻找。冷不妨旁邊一位客人對著垃圾桶吐了一口痰。

    一隻手拉住了她:「別找了。」

    賀蘭靜霆說:「不如我送你一樣東西吧。」

    「我……我為什麼要你的東西?」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是吉祥物。」

    他從懷裡掏出錢包,錢包里有個裝硬幣的小袋。打開小袋,他變戲法似地從裡面拿出一顆彈丸大小的珠子,紅色的。用一道黑色的細繩將珠子穿了,系在她的左手腕上。隨手打了一個結。

    皮皮發現,他打結的動手很麻利,也很奇特。打出來的結層層環套,弄出一朵空心小花的形狀。

    「好了。」他用小刀割掉余繩。

    「這珠子是什麼做的?不像是玉呢。」皮皮將珠子移到手心把玩。發現它很硬,也很沉,可是表面並不是很光滑,仔細一看,有細細的孔穴和紋理。

    「不是玉。」

    「是……佛珠嗎?」

    「差不多。」

    他忽然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神秘地說:「我教你怎麼玩。」

    攤開手腕,賀蘭靜霆將珠子移到她的脈搏處。那珠子便輕輕地震動起來。

    「看,看,它會動呢!」皮皮輕呼,「它好像要跳起來了。」

    「它很喜歡你聽你的心跳。」

    「喔……它還會發熱。」那珠子漸漸地微微發燙。

    「別玩太久了,你的心跳也會跟著變快的。」

    9

    雖然不知它為何物,皮皮的警惕還是很高的:「請問,帶久了我會得心臟病嗎?」

    「不會。」賀蘭靜霆將珠子從她的手心移開,淡淡地說,「這東西雖不值錢,卻一直跟著我。如果哪天你不想要了,不要扔掉,仍舊還給我。好嗎?」

    「好啊。」皮皮雙手托額,定定地看著他,「可是,賀蘭先生,你為什麼一定要戴墨鏡?你明明晚上看得見。」

    「叫我賀蘭靜霆。」

    「賀蘭靜霆,你為什麼一定要戴墨鏡?」

    「我可以不戴墨鏡。」

    「哦?」

    「但我不敢取下來。」

    「……為什麼?」皮皮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怕你會愛上我。」

    「……什麼?」眼珠子瞪圓了。

    欲言又止,賀蘭靜霆終於很深沉地說了一句:「因為我長得特英俊。」

    「噗----」皮皮噴了。

    皮皮覺得,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生可以帥過家麟。何況相識多年,她與家麟之間,相貌早已變得不那麼重要。如今,居然有個人向她宣稱自己很英俊,居然認為這就是魅力,皮皮覺得很搞笑。

    「會嗎?」她用餐巾紙擦了擦臉,「你可以很自戀,我可沒那麼花痴。」

    「別這麼說,愛美乃人之本性。」

    他摘下的眼鏡,向她抬眼而視,擺出一個很酷的造型。

    滑稽的樣子,幾乎令皮皮笑倒。

    可是她很快又怔住了。因為賀蘭靜霆說的是實話。響噹噹的大實話。

    他就是太英俊了,竟給人一種禍害的嫌疑。

    皮皮覺得,戴著墨鏡的賀蘭雖然眉宇分明,卻也只是給人一種冷俊從容的印象。摘掉眼鏡的賀蘭,雙眸黑不見底,卻又亮若點漆,能勾人魂魄。可是,看來看去皮皮又覺得,和常人相比,賀蘭靜霆的眼睛好像缺了點什麼。那道漆黑的瞳仁如遠山晨霧、捉摸不定,又如一池春水、清澈見底。明明十分神秘,卻又令人信賴。皮皮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眸子可以同時能給人以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就算皮皮平生沒見過美男,在新聞單位工作,天天看報紙,至少也見過不少美男的照片。好萊塢的性感男、畫報上的時尚男、體育場的肌肉男、日劇里的腹黑男、瓊瑤電影裡的溫柔多情男、乃至香菸廣告裡的西部粗獷男,皮皮都能欣賞。因為他們再怎麼美都有一股子「人」氣。

    這正是賀蘭靜霆身上缺少的地方。他很美,卻美得有些不真實。就像羅丹的雕塑,本來是用來觀賞的,突然穿著衣服走在大街上了,未免嚇人一跳。

    愕然了很久,皮皮下巴有點發酸。此外,不知為何,她的心也跳得很快。

    面前的人眸光忽轉,眼底儘是笑意:「皮皮,晚上陪我曬月亮吧。」

    「呃----」

    「皮皮。」

    回過神來,皮皮記住自己的任務:「可以呀。那我可以採訪你嗎?別緊張,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日常生活。」

    「可以採訪,不可以報導。」他的嗓音很溫和。

    「我們晚報想做個弘揚傳統文化的專訪。這對你,對你的博物館都是大好的宣傳機會。」

    「我不喜歡被宣傳。」

    「不是宣傳你,是宣傳傳統文化,宣傳你對傳統文化的貢獻。」

    「那都是一個意思。不。」

    「絕對不涉及你的個人隱私----」

    「不。」

    「如果不是我採訪你,也會有別人來採訪你。這是個被傳媒操縱的世界,你不可能逃遁。」

    「我說過了,謝絕報導。」

    「那好,」皮皮說,「我採訪你,但不報導。」

    報導可以由衛青檀來寫。

    「我們回去吧。」賀蘭靜霆說,「你坐我的車好嗎?」

    「行啊。」

    一起走回停車場,皮皮又發現了一個怪現象:賀蘭靜霆雖然沒有戴眼鏡,他的雙眼一直像盧舍那大佛那樣微微合起,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等他用搖控鑰匙打開車門的時候,皮皮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為什麼一直是半閉的?你的大腦受過傷嗎?」

    賀蘭靜霆吁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像是個大腦受過傷的人嗎?」

    「嗯----不好說。」

    賀蘭靜霆本來要打開門,聽見這話,停住了:「何以見得?」

    「我更正一下。你的大腦可能沒受過傷,但你一定不是人。」

    低頭沉默片刻,賀蘭靜霆避而不答:「上車吧。」

    汽車在漆黑的郊區公路上行駛,路過幾道空曠的田野。

    又是那個電台。放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降E調小夜曲。這好像是賀蘭靜霆最喜歡的音樂,百聽不厭。

    無事可做,皮皮只好不停地喝汽水。

    過了半個小時,她忽然推了推賀蘭靜霆的胳膊:「能停下車嗎?」

    「怎麼了?」

    「我要上廁所。」

    「再開四十分鐘有個加油站----」

    「等不及了。」

    車立刻停了,皮皮跳下車,四下張望:「這附近哪裡有廁所?」

    「據我所知,這附近都是農田,沒廁所。」

    「那……那我怎麼辦?」

    「就地解決。」他指了指遠處一棵樹。

    「呃……那裡?」到達那棵樹要越過一片長長的灌木,四周黑漆漆的。

    皮皮有點害怕了,「那裡----會不會有蛇呢?」

    「你知道蛇字里為什麼有個『它』字嗎?」

    「不知道。」

    「因為『它』是小蛇的意思。古代的時候,糙地里有很多蛇,所以上古的人見了面互相問候,都說『無它乎』?」

    「你是說,這糙地里也有很多的蛇?小蛇?」

    「肯定的。」

    「賀蘭靜霆,麻煩你下來一下。」皮皮板起了臉。

    「下來幹嘛?」

    「你得保護我。」

    「為什麼?」

    「我保護過你,對吧?現在輪到你保護我了。」

    「……行。」回答得很勉強,同時加上一個前提,「如果有狗來,我會自己先跑掉的。」

    「我知道。」

    他們相攜走入糙叢,過了一會兒,皮皮用礦泉水洗了手,又一起走出來。

    夜很靜。

    山氣空濛,冷月當空。

    皮皮呵出一口氣,暖了暖自己的手:「今天的月亮真好,你應當好好地曬一曬。」

    「說得不錯,」賀蘭靜霆微笑,「不如我們現在就曬吧。」

    皮皮微微納罕:「現在曬?怎麼曬呀?」

    「上車頂。」

    他身手敏捷地爬上車,又將皮皮一把拉上來。然後脫下大衣,讓皮皮躺在上面,自己亦躺在她的身邊。

    「冷嗎?」他問。

    「還好。」皮皮吸了吸鼻子。

    「把我的圍巾戴上吧。」圍巾將她的臉包住了。

    仰望蒼穹,賀蘭靜霆的雙眼終於緩緩地睜大了,漠然直視空中的圓月。

    「哎,賀蘭,」皮皮忽然問,「你是外星人嗎?」

    「我像外星人嗎?」

    「有點像。我覺得你在接收你們星球的信號。」

    「嗯,那麼,你猜猜看,我來自哪個星球。哦,對了,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我得問問你高考地理考了多少分,能不能和我討論這個問題。」

    「……六十一分。」

    「也就是說,你其實沒什麼天文知識。」

    「……沒有。你會不會像超人那樣,來自氪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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