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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8:14 作者: 春風榴火
那可是他和仲清的女兒啊!
施純如沒有忍住還是聯繫了嘉和,約她在老樹林咖啡店見面。
幾十年斷絕往來,一杯餘溫裊裊的咖啡,施純如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心平氣和。
趙嘉和是極其體面的女人, 以前在大學時期便是如此,大夏天熱得不行, 施純如和仲清倆人穿著短袖短褲,隨隨便便扎了個馬尾辮子傍晚在樹底下乘涼,朝著路過的男孩吹口哨。
而嘉和永遠保持淑女形象,穿著規整的連衣裙, 連手膀子都不會多露出一塊肉來,端端正正地站著,懷裡抱著一本詩集,典型的書香美人兒。
雖然姐妹三人感情很好,但施純如和陸仲清之間相處顯然更融洽一些, 倆人臭味相投,幹啥都能一塊兒,趙嘉和就不行了, 得端著,不能幹有損形象的事兒。
見面的那天,趙嘉和穿著一身墨色的山水旗袍,端莊典雅,坐在靜謐的咖啡店雅座,手裡端著咖啡杯,神情寡淡清冷。
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容顏保養極好,看得出來富貴水土滋養出來的溫潤狀態。
當年,這麼多年的斷絕,施純如對她依舊沒有好臉色。
「你們都以為,仲清是我害死的,對嗎?」她挑起柳葉兒眉看向施純如。
「難道不是嗎?」她生硬回答。
當年她與寇琛大婚,仲清慘死,一樁樁一件件,難道能夠脫得了關係?
「這麼多年,你與我斷絕姐妹往來,我丈夫與我分房而臥,夫妻恩情寡淡如水...」趙嘉和頓了頓,平復心緒,緩緩道:「活著的人啊,永遠比不過死人。」
對於當年的事情,趙嘉和沒有絲毫隱瞞施純如,正如她也沒有半分對自己丈夫隱瞞,如實道來。
在寇琛去了深圳沒多久,陸仲清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一開始自然是既欣喜又高興,然後漸漸地便開始有些害怕,這件事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只對當時同留在首都的室友趙嘉和說過。
嘉和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擊,她依舊忍著巨大的悲傷,依舊給了自己的好姐妹建議,讓她立刻買了火車票,南下去找寇琛,男人總歸是要比女人更有辦法一些。
但是沒過多久,陸仲清卻一個人回了首都,她告訴嘉和,見到了寇琛,他住在地下室,每天在天橋底下擺攤賣碟,還和當地的地痞流氓打架,被追趕好幾條街,每天為了餬口早出晚歸,很辛苦,卻賺不了什麼錢。
她沒能忍心現身把這件事告訴他,如果說了,以寇琛的脾氣,肯定不會讓她離開。他處境本就艱難,帶著個懷孕的女人,將來有了孩子,生活恐怕會更加水深火熱,她絕不能拖他後腿。
當時趙嘉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拿出了自己工作這段時間的全部積蓄給了仲清,讓她回老家,回父母身邊,自家父母肯定會關照她。
而仲清在老家依舊沒能呆太長時間,肚子隱隱有了輪廓,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可謂奇恥大辱,老家閉塞傳統,家人對她嫌棄憎惡,出門便要承受鄉親鄰里像看怪物的一樣的目光。
陸仲清心氣高,自然受不了旁人對她指指點點戳脊梁骨,一氣之下終於還是一走了之。
趙嘉和手裡摩挲著咖啡杯沿,眸色中隱隱有涌動的波瀾:「我承認,那個時候我嫉妒她,發了瘋一樣地嫉妒她,她懷的是我心愛之人的孩子,卻還要問我尋找建議,天知道這個世界多麼的不公平,我甚至...甚至建議她拿掉那個孩子,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會拖累她,也會拖累寇琛。」
「當然,陸仲清捨不得這個孩子,我也理解,如果換成我,也一定拼了命都要保住那個孩子。」
「我在首都給仲清找了個出租屋,讓她安心養胎,我用自己的工資接濟她,照顧她,但是兩個月後,她告訴我說寇琛要回來看望她,她哭著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敢讓寇琛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不想拖累寇琛。」
「我當時真是笑她傻,跟在男人身邊,什麼事有男人扛著,根本不需要這麼辛苦。」
趙嘉和無奈地搖了搖頭:「或許這就是我和她的不同,我覺得天塌下來有男人頂著,我只需要在男人身後當個小女人。可是陸仲清性格堅韌要強,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寇琛的負擔。」
「後來陸仲清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法門,說有朋友告訴她,可以帶她去美國避一避,美國環境好,可以讓她生下孩子,如果能找到好工作,說不能還能大賺一筆,等寇琛事業有了起色,再回來。」趙嘉和面無表情繼續說道:「我當時勸過她,但我不否認我揣著私心,見她心意已決,就沒有特別阻攔,她想走就走,未來天高路遠,個人有個人的造化。」
「寇琛回來之後找不見仲清,當然來找我了,仲清臨走的時候千叮萬囑,不能把她的事情告訴寇琛,我當然什麼都沒說,但是那個時候...」
趙嘉和眸子裡划過一絲悽然:「我的確是對不起過仲清,在寇琛最失意惆悵之際,我向他表白了。」
「我愛了這個男人整整四年,我的愛絲毫不會比陸仲清少,那時候我想著...或許這會是我的機會。」
施純如手握緊了茶杯的杯蓋,沉聲道:「為了男人,半年不會顧念姐妹之情,哪怕你的好姐妹現在懷著他的孩子?!」
「我就是顧念了這麼多年的姐妹之情,我才錯過了我的愛情!」趙嘉和突然情緒失控:「當年,當年如果不是因為顧念姐妹之情,表白的那個人,那個人應該是我!」
施純如深深地呼吸著,追究過去的事情已經沒有意義。
「後來呢?」
「後來,後來你也知道了,陸仲清音訊全無,那兩年寇琛發了瘋一樣尋找她,沒有半點線索,我可什麼都沒說,你以為的是我從中作梗在寇琛面前講了仲清的壞話,其實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我只要守住我的諾言,什麼都不講,什麼都不知道,現實足以摧毀他的心。」
「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我如願以償得到了他。」趙嘉和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又要罵我賤了,隨意吧,反正這些年你也沒少在心裡咒罵我,我為了自己的愛情,我什麼都不在乎。」
施純如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現在呢,寇夫人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如果你說的是名存實亡的婚姻。」趙嘉和自嘲地笑了笑:「後來得知陸仲清在國外的死訊,我和寇琛的勉強維繫的那點夫妻恩情便頃刻土崩瓦解,他怪我沒把事情真相告訴他,呵,那個時候,我們連蜜月都還沒有過去呢。」
「當年他沒有和我離婚,現在也不會,他用這段婚姻懲罰著他自己,也在懲罰我。」
趙嘉和目光悽然:「而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對不起的人,是我的孩子。」
這是讓施純如沒有想到的,她以為趙嘉和與寇琛的婚姻真的如外界所渲染的那樣幸福,她為此憤憤不平多年,為陸仲清感覺到不值。
卻不曾想,竟然是名存實亡的一紙空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