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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7:20 作者: 春風榴火
    陸凜說:「我叫了妍兒。」

    沈芝臉色驟變:「我們一家人吃團圓飯,你叫她來做什麼!」

    陸凜說:「她也是家人。」

    沈哲不明所以地看向陸凜和沈芝,說道:「是那天那個姐姐嗎?我見過她。」

    沈芝情緒激動地說:「我不會和她同桌吃飯。」

    沈哲說道:「我知道那個姐姐是之前報導我的記者,那天來看我,她拉著我的手哭了一下午,一個勁兒跟我道歉,我都不好意思了。」

    陸凜的心狠狠一揪,目光望向窗外,有點責怪沈芝的意思。

    沈芝訕訕地不再說話。

    世紀大飯店的包間裡,香噴噴的飯菜已經全部上來,可是要等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沈芝冷道:「你倒是眼巴巴地望著門口,人家根本不賞臉,白費你一番心血。」

    陸凜拿著手機走出包間,給姜妍打了個電話過去。

    姜妍走進了一戶陌生的居民樓間,接起電話:「陸陸哥。」

    「搞什麼,等你吃飯呢。」陸凜壓低了聲音:「我媽,我弟都等著。」

    「我不是說了我不來。」

    陸凜以為她說得是氣話,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真的…

    「姜妍,沒跟你開玩笑。」他深呼吸,調子轉了沉:「我們兩個之間,我一直在努力,可是你呢,能不能讓我稍許看到你的誠意,三年前一走了之,沒關係,你回來,我原諒你,咱們還和以前一樣,有什麼困難一起努力克服,但是有些時候,你稍微讓我感受到你也在努力,你也在乎我,想要拼命和我在一起,行不?」

    一番掏心窩子的懇切告白之後,換來了電話那邊更深長的沉默。

    陸凜的心,在漸漸泛冷。

    「陸凜,今天…真的不行。」

    陸凜冷嘲一笑,掛掉了電話。

    「春兒,給我點根煙。」

    居民樓過道邊,王淮春從包里摸出煙遞給姜妍,然後拿出打火機要給她點燃。

    火光映照著姜妍蒼白的臉頰,看著跳躍的火苗,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收掉了煙。

    「算了。」

    王淮春不明所以看向她。

    「已經戒掉的,就不要再撿起來。」

    她眸子裡泛過一絲絲的涼意。

    「妍姐,真的要這樣做嗎?這件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王淮春忐忑地說:「如果真的報導出來,恐怕…」

    「不管過了多少年,錯了就是錯了。」

    姜妍朝著居民樓二樓走去。

    二樓走廊盡頭的防盜門已經生了鏽,姜妍走過去按下門鈴,門鈴也已經壞掉。

    她和王淮春對視一眼,然後輕輕敲了防盜門。

    沒多久,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打開了房間門,他穿著黑色的毛衣,戴著老花眼鏡。

    「兩位是?」

    「劉老您好,我是姜妍,之前給您打過電話的。」

    「姜記者,你好,請進來吧。」劉懷山打開門將姜妍和王淮春迎了進來,讓自家媳婦給客人倒了茶。

    幾人坐下,王淮春架好了攝像機,正對著姜妍和劉懷山。

    整整三天時間,陸凜再也沒有理過姜妍,沒有給她打電話。

    姜妍打過來,他也沒有接。

    這一次他真的生了很大的氣,並且下決心不會輕易原諒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現在陸凜已經是一個頭兩個大,弟弟的事情在網上炒得沸沸揚揚,沈哲呆在家裡不敢出門,有個別情緒激動的群眾甚至守在家門口拉起橫幅罵。陸凜不僅要保護弟弟的安全,還要安撫他的情緒,警局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警局的同志其實打心眼裡挺佩服陸凜,這男人肩膀厚重,能擔事。

    這兩天大家工作也格外認真仔細,儘可能不要給陸凜添麻煩。

    那天陸凜剛剛走進警局,小汪匆匆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陸…陸隊,電視,電視播了!」

    「什麼播了?」

    「你弟弟的事!還有嫂子!她道歉了!還有,還有早已經退休的劉局,他也出來說話了!」

    陸凜聞言,瘋了似的跑進大廳,站在桌邊剎住車,周圍好幾名警員都放下了手裡的工作,看著牆上的電視。

    電視正在播放記者採訪,採訪對象一位年長退休的老領導。

    「陸警官是我親自安排下去的,在毒販老蟲手下臥底,銷毀了記錄在案的所有的身份憑證,從此以後,是黑是白,也許都說不清楚了,不過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他老陸人民警察的身份,就不會變。」

    劉局說著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後來老陸臥底任務里身中數槍,送到醫院已經奄奄一息,他妻子在國外談生意,只有兒子在國內。」

    「當時接到電話的時候,沈哲和朋友們正在慶祝賽車奪冠,得知了父親負傷的消息,他在驅車趕往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也許失態,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做了不恰當的行為,但我相信那只是出於對生死不明的父親的情急擔憂。」

    「因為老陸的身份當時還沒有洗白,所以他的死訊除了通知家屬以外,不能對外公布。」

    「這就是當年那場車禍事件背後的全部隱情,前兩天姜記者找到我,恰逢沈哲刑滿出獄,我想著是時候把真相說出來,是非公道,就交給人民群眾的心中的那桿秤去衡量。」

    劉老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警方布控多年,老蟲最終折在了老陸的兒子陸凜警官的手裡,我相信這就是人間的公道。」

    小汪說:「不愧是當了這麼多年的老領導,說話滴水不漏。」

    鏡頭轉到了姜妍身上,她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衣,妝粉未施,素顏面對鏡頭。

    陸凜的心緊了緊。

    「劉老說到人間的公道,很久以前,我自以為追求新聞的本質真實是每個記者的使命,然而我卻帶著私人情緒,自詡公道和正義,偏聽偏信報導了三年前那場新聞事故,將肇事者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給他帶來了一場滅頂的災難。」

    「我沒有資格去定義一個人的本質,記者對待每一場新聞事件,都應該抱以敬畏之心,追根究底,可是我沒有做到。」

    她站起身,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我鄭重向沈哲,向所有觀眾道歉,對不起。」

    沈芝坐在電視機前,雙手顫慄,拿著咖啡杯的手顫抖不已,這是姜妍第一次公開向她的兒子道歉,雖然以前她也曾說過對不起,但從來並非出於真心,只是因為陸凜的緣故。

    這一次的道歉,發自內心。

    沈芝要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道歉而已,她之所以討厭姜妍,討厭的就是她那副明明做錯了卻自以為掌握全天下道理的模樣。

    現在她就像一個經歷了長期的拉鋸戰最終取得勝利的將軍,可是她心裡卻沒有半點開心的滋味。

    辦公桌里有一張老照片被她拿出來,照片裡的男人穿著一身規整筆挺的軍裝。她無聲地掉下眼淚,潤濕了泛黃照片上男人英俊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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