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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6:17 作者: 樊落
    過了很久,周俊終於將衣服穿戴整齊,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美鈔,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張,然後用平緩的聲音說:「鄭先生,你給的太多了,我只值這麽多。」將那張美鈔放進口袋,不再理會鄭紹棠投過來的驚詫眼神,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棠棠,半年前我傷害了你,半年後你也報復了我,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從此再也不會有任何糾葛。

    快點離開這裡,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好想上前扶住那搖搖欲墜蹣跚而去的身軀,鄭紹棠覺得自己的心抽痛得越發厲害,甚至這種痛更勝於半年前自己被誤解時的那種痛苦。

    頭一次心裡沒有戰勝對手的喜悅,頭一次在打擊了對手後反覺得一敗塗地的那個是自己。

    忘不了昨天周俊見到他時那無法掩飾的驚喜,那張笑顏他知道自己不會再見。

    在讓對方心痛時,自己心痛更甚。

    他傷害了周俊,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一時間竟有些迷糊起來,這樣幼稚的報復究竟是為了什麽?

    記掛著那張慘白無色的臉,竟然管不住自己,抄起床頭的電話。「服務台,一會兒我的朋友會下去,他個子跟我差不多,穿一套藍色西服,他身體有些不舒服,替我叫輛的士送他回家。」

    那樣的身子怎麽可能回得去?有車送他,應該沒事吧。

    幾分鍾後,服務台的電話打了進來。「鄭先生,我替您的朋友叫了的士,不過他好像有點不妥,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沒反應……」

    「你才不妥!!」鄭紹棠大吼一聲,將電話重重放下。

    明知不該遷怒與他人,卻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即憤怒又擔心的心情。

    俊怎麽可能沒有事?他那個樣子,怎麽回家?

    周俊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家來的,一路上的神智都是混混蕩蕩的,也許是坐公車,也許是的士,怎麽樣都好,反正等回過神來,已經是在自家屋裡。

    他將那張已被揉成一團的美鈔扔進垃圾桶,然後麻木地打開抽屜,把那本傾述了無限感情和期望的日記拿出,翻到最後一頁,畫了一個大大的句號,把那塊摔得粉碎的表也夾在裡面,然後合上日記。

    這個句號半年前他畫了一半,半年後鄭紹棠接著畫了另一半,代表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結束。

    你不再是我的棠棠,你是鄭氏集團的鄭紹棠。

    腹內隱隱作痛,後庭處黏糊糊的,似有液體不斷流下,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顫抖個不停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沈重的身軀,神智開始模糊起來,周俊摔倒在床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鈴聲把周俊從昏睡中吵醒,他掙扎著摸到床頭不斷發出噪音的手機。

    「餵……」

    藍櫻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周,你怎麽回事?休息連個招呼都不打?」

    現在是什麽時候?對了,今天好像要上班……

    周俊的腦袋昏昏沈沈,渾身燙得厲害,他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你休息歸休息,提前打個招呼給我啊。你知不知道上頭突然有人找你,我推說你病了,給你擋了回去。我怕別人聽到,還特意跑到外面給你打電話。」

    「對不起……」

    「這沒什麽了,我是你的頭,當然要罩著你。餵……你嗓子怎麽啞得這麽厲害?你不會是真的病了吧?有沒有看醫生?」

    「我沒事,藍姐,給你添麻煩了……」

    「大家自己人,說什麽廢話!」藍櫻的聲音突然鄭重起來。「那個……小周,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頭痛得厲害,耳旁好像有幾隻小蜜蜂在嗡嗡亂叫,周俊無法聽清藍櫻在講些什麽。

    「你平時人緣很好的,這次怎麽這麽不小心?我聽馮總那邊說要撤你的職,好像和鄭氏有關……不知道是不是謠言……」

    「噢……」

    「別擔心,我幫你頂著,好好休息,晚上下了班我過去看你再跟你聊。不跟你多說了,晚上見。」

    手機從虛弱無力的手上滑落下來,順著床邊落到地上。

    知道公司已經判了他死刑,為了和鄭氏合作,犧牲一個小小職員算得了什麽?藍櫻就算想保他也是有心無力。

    不要說這份工作,只怕今後連這一行都沒法做了。

    棠棠,你就這麽恨我,都已經這麽羞辱我了,還是不肯放過嗎?非要讓我一無所有你才開心?我竟然傻得以為你還是有那麽點兒愛我……

    心痛到了極點反而變得沒了知覺,喉嚨卻火燒一般得作痛,腹內也難受得很,周俊按著腹部掙扎著坐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廁所。

    從座便器起來的時候,腿酸軟得幾乎撐不住身子,渾身火燒火燎般的燥熱發燙,眼前景物模模糊糊地晃來晃去。

    知道自己在發燒,周俊扶著牆蹣跚著挪到廚房,倒了杯熱水。

    家裡有退燒藥,好像放在客廳的哪個抽屜里吧……

    他挪動著像灌滿鉛的雙腿來到客廳,可是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暗,身子搖晃得更加劇烈,意識終於被黑暗奪去,不受控制的身軀重重摔倒在地上。

    鄭紹棠整天都處在不安和憤怒之中,恨周俊,更恨自己。大腦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心卻不受控制地跟著那個人一起漂走。面對著眼前這個極力討好他的宛兒,鄭紹棠就連一個虛假的笑容都做不出來,將那串珍珠項鍊摔給她,惡狠狠地說以後不要再來找他,然後把滿臉驚詫的女人丟在身後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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