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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2:09:49 作者: 陳小鹿
阮容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有種說不出來的委屈。
可是必須和著血淚吞下去。
「我不欠你們的,我什麼都不欠你的。」
那聲音比天山之雪還要冷,還要輕。
謝安,風朗如玉的謝三郎,此時已然動容,滿眼的紅色血絲,他緩緩跪在地上。
「阿嫂,三郎自幼承蒙阿嫂照顧,小婦早去,倘若不是阿嫂的關照,絕沒有三郎今日。三郎銘感五內,只恨今生無法報答。」
「言多必失,謝安石,你知道我只有一件事放不下,我那些兒郎都是你們謝家子弟,將來命運幾何,都與我無關。畢竟我只有那樣一個女郎,就從我來看吧,在這世上,哪一個女郎的宿命是安枕無憂的呢?我亦是知道你也很是為難,可務必保住長安的一世富貴。」
謝安的眼裡,似乎覺得眼前的女子與自己相間的愈發的遠了,他鄭重的下拜。
「謹遵長嫂囑託。」
而後緩緩站起身來,從容的離去了。
等到謝三爺走之後,阮嬤嬤這才有些膽戰心驚的上前去,「女郎,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呀?」
可是沒有等來回答,這個看上去極為堅強又極為脆弱的女子,飄飄若仙般的站了起來,獨自朝屋裡走過去。
她的身影仿佛與這暮色黃昏融為一體,變得朦朧起來,似乎隱身於這天地暮色四合之中。
心裡頭突如其來的刺痛,好像讓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似乎有什麼如鯁在喉似的。
謝令姜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原本也只想找個託詞贊贊離開宴會,可此時此刻卻無比的想要回家了。
「我想回家,我想見阿娘。」
自從跟了女郎之後,白芍從未見過謝令姜這般脆弱的情形。
此時,這小娘子的脊梁骨似乎都有些顫顫巍巍起來,滿眼裡是說不出來的絕望。
她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卻不得不穩住了情緒,溫聲安慰道:「女郎,咱們這就回家了,不礙事的。」
而在這狼煙烽火裡頭,有一個身穿白色盔甲的蒙面少年,忽然回頭朝大漠孤煙的盡頭看了一眼。
第245章 :貯金閨(上)
在這樣薄涼的日子裡,謝令姜似乎意識到些什麼。
而眼前子魚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尺素上,恰恰是這樣的現實。
她緊緊的抓住面前的尺素,而後丟入了眼前香爐裡頭。
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阿娘很可能要走,只是從未想過阿娘的離別竟來的如此之快。也顯得這樣決絕。
自從復生的夢醒來後,她總是抓緊一切的機會想要提升自己,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但是命運的羅盤裡頭,有一種無形之間的力量氤氳著,無法抗拒,無法改變。
臘月寒冬,天氣里處處都是說不出來的冰冷。
她在下車之前,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氣。
出來時滿臉仍舊是初見時候的清冷,冰冷的雙眸分明一點情緒都沒有,如同梨花雪的顏面上都只是冷冷的微光。
「女郎。」
白芍連忙扶住了下車的謝令姜的手,發現女郎的手實在是冰的不得了,穩住內心的情緒之後,她也定定的往前走。
女郎看似扶著自己的手,卻並沒有依靠自己,明明女郎的身子骨並不好。
「女郎。」
謝令姜緩緩的走了進去,一路上三三倆倆匆匆忙忙的僕人和奴婢便跪在地上,只是那目光里多少有些同情吧。
謝令姜從沒想到過,竟會有這樣的光景。
她努力的撐著身體,去面對這樣的現實。
她謝令姜的阿娘,阮氏嫡長女阮容,終究還是會死在了這一年的冬天。
永和十一年的年末,她的阿娘死了。
阿娘阮容,平素固然有些驕傲,但是對於她而言,確實從頭到尾,在某種程度上一直都是自己的精神支撐。
可是阿娘不是好好的嗎?明明自己已經竭盡全力的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可是好像還是不能夠呢?
她忍不住淚盈於睫,可是又硬生生把眼淚收了回去。
雕花門外守著很多人,似乎這件事被掩蓋下來了。
三嬸站在那看著謝令姜道:「大娘子,你阿娘--」
謝令姜沒有理會,逕自走上前去,看到裡頭幾位嬤嬤都在,連帶著侍女,她挑了挑眉梢,而後極其厭惡的開口:「滾開!」
這位金尊玉貴的女郎,第一次鮮有的在人前露出了極為鮮明的情緒,可是沒人敢打擾這位女郎。
對於女郎而言,一定是極為痛心的。
服了藥之後,哪怕用人參提了氣的阮容,只能維持著此時安靜淺眠的樣子,她或許還有極為細微的呼吸,只是感覺不到罷了。
這消息自然有人傳遞到了太夫人那,太夫人,也就是祖母孫氏大家當即傷心不已昏了過去,府裡頭如今只有三嬸知道此事,暫時掩蓋下來。
如今府里二位祖父不知道還能撐得過幾時,此事也必須按捺下去。
最傷心的人,莫過於謝令姜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
她感到這華麗的屋宇,堆積起來的九層妝籠,雕花木的床子,說不出來的奢侈,可是這樣多少娘子們夢中都想擁有的廂房,對於阿娘阮容而言,何嘗不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呢?
錦繡良堆,不過是活生生的貯金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