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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2:09:49 作者: 陳小鹿
    在這個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鐘鳴晝已昏的時刻,他抱著一壇美酒,披散著如玉的長髮,不羈而溫柔。

    「古人誠不欺某也,有道是良辰美景,美酒佳人,人生四大樂事也。今日一見,方知世上有這樣的樂事,有此佳人,今夕何夕哉?」

    謝長安本在沉思中,聞聲,不驚不懼,說話,不緊不慢,回眸,不慌不急。

    「王五郎,君高才,如青竹,今日一見,也知傾蓋如故。」

    那是王家的大郎君,琅琊王氏王右軍的嫡長子,後來娶了他人的王知玄。

    「不如你請我喝一壺春水桃花釀成的桃花釀?」

    彼時幾乎是風流無比,叫人艷羨。

    「大娘子還懂酒?」

    王知玄人是真的風流,也許真的虔誠的詢問。

    「金盆盛酒桃花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後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

    謝令姜抿嘴一笑。

    「那女郎與我何酒呢?」

    王知玄拱手作揖。

    「 高歌長安酒,忠墳不可吞。勸君多買長安酒,南陌東城占取春。」

    謝令姜微微一笑。

    「原來長安酒是娘子所釀。」

    王知玄緊緊的握著那酒杯,讚不絕口。

    「長安酒,陳雪暫釀醉長安。我倒是希望如我名字一樣,早日收復長安。有朝一日那些邊疆的將士們都能夠醉倒在我長安城裡。」

    謝令姜滿目溫柔。

    一石桌,二石墩,兩壇酒。

    風定花猶落。

    行軍部隊還在苦寒的初冬進軍,行軍路上,常常有人因為感染風寒而離世,大部分士兵都依靠著水囊里的斤把烈酒過活著。

    三軍有令,停腳休息。

    就隨意的四四八八的圍成一團,燒了篝火,夜色漸深,圍在一起,或枕著刀劍,或抱著頭盔休息著。

    「阮孚,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同行的士兵喝了一口老酒問道。

    「我的娘子啊,我在等她長大。」舉杯下,如玉的臉上滿是皎潔的月光。

    阮孚不想逃避,想要征戰沙場,而不是如同阮籍阮咸祖父輩們一樣隱居過活,大丈夫處於世,當學「禮、樂、詩、書「,知「仁、義、孝、悌「,與此同時更應該知夫物情無極,知足者鮮,故得止不止,復逐於彼,皆疲役終身,未厭其志,死而後已。

    「這場戰爭應該會持續很久吧。」一老叟喝了一口酒沉沉說道。「伢子,你們還年輕,可以回來,而老叟我怕是見不到故鄉明年春暖花開的季節了。」

    「您別悲觀,那秦王苻堅下令大舉出兵我東晉,雖然來勢洶洶,但是我們既有上下和睦的皇室,又有謝公及桓沖大人這樣的將帥之才,還有我等願為王朝趕赴刀山火海,不顧生死,志願喋血沙場的人啊。」阮孚談到這裡,眼中已經是熱淚盈眶。

    那是戰場上的阮遙集,他一直在為了自己前去廝殺。

    可是等不到了,也來不及。

    父親謝奕石曾派人替她在窗外掛了燈籠,此時燈籠光芒黯淡,映得梧桐樹在風雨中飄搖,大顆大顆雨珠打在樹葉上,明明雨勢很大,傳入她耳中卻是寂靜無聲。

    她淺蹙眉間,似遠山芙蓉,她月貌花容,如清風來人。

    她素手纖纖撥動著琴弦,眼中清風微瀾,像時光無言,已將生死看淡。

    一曲似長笑長哭,一曲後又若碧海沉寂,萬象如初。

    怕這一生都不會再有這般的難過了吧。

    白色的燈籠掛滿了院裡院外,烏色的天空有著壓抑的沉悶,風雨吹打著樹葉不甘的嘶吼。

    或者,這一生還有很多次這樣的難過。

    阿耶死了。

    他為龍為光,或卿或將。

    總是不算的一個好父親,平時里覺得自己沒有多大才能,不肯教育自己的子女,都統統推給了三叔謝安石。可是她還是敬愛他的。

    謝奕石死了,死在深秋的大雨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著門外,那是四弟謝萬石出征的方向。

    王知音是聽著琴音走過來的,他痴迷樂器,恍恍惚惚中吟詠著荘浪濠津。巢步潁湄。冥心真寄。千載同歸。走了上來。

    隔著一扇窗,他拿出長笛,相和之。

    就那樣對視著,仿佛天地間只有你我的對決。

    曲高和寡,難得知己。

    謝長安的美貌與才情足以傾倒這世上的王孫貴族的公子。

    坊間傳言,謝長安的心裡應當住著一個人。那麼究竟謝長安會嫁給誰呢?

    謝氏女不嫁低門,不與皇族。

    王朝不過百年,世家千年不倒。

    深秋九月,瓢潑大雨,他呆呆的在雨里,如痴如醉的聽著這天籟之音。

    既有著人世間莫大的哀戚,又有著看透世事的淡然。

    「娘子,知音尋覓半生,未曾遇見琴藝如此高之人。」

    「你雖沒有見過,我卻比比見之。」

    那孤傲的美人一身素衣,站了起來,衣袂飄飄,舉著一把油紙傘,擦肩而過。

    剎那,回頭,把油紙傘遞到他手上。

    「既然你有這般好手,能詩能畫,能吟能唱,還是莫要使他遭受風雨的打擊。」便離開了。

    那般狂妄的大雨,卻沒能濕透她的衣衫,都被隔絕在衣袖之外。髮髻也未曾受涼。

    王知音愣愣了好久,直到王知玄找了過來。「阿弟,你在這裡呆著做什麼?謝伯父去世,這裡靠近內宅,還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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