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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0:18 作者: May_月見草
    「不用了,你們都退下。」

    「少爺……」

    荀司韶轉頭正要趕兩人走,冷不防瞧見了食盒裡放的開胃小核桃, 一下子怔住了。

    這小核桃炒成了椒鹽的味道,敲開來裡頭酥脆噴香,是荀老太太的最愛。恍然間讓他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甄從容的時候,對方就是坐在荀老太太身邊,拿著兩個小核桃咔嚓咔嚓地在手心捏。

    當時他還在為此感到震驚,卻沒想到這位小姑姑厲害得還在後頭。

    被荀萱使絆子不得不跳的綾羅舞,在書院中百發百中的箭法, 出神入化的輕功阻止荀萱敗壞荀家名聲,馬車上毫不猶豫地釘住白鷹救他,幫他們在端木景桓面前找回場子,最後為了救他至今還無法清醒,甚至可能終生不得動武……

    很久以前教導他的武師說,習武先習德,有武無德之人,為非作歹,有德有武之人,行俠仗義。而邊關長大的甄從容,她身上所具備的,大概就是俠之本性。她答應了荀老太太保護他,便拼盡一切做到最好,哪怕賭上自身安危。

    他是有多傻,從沒發現她原是這樣一副俠肝義膽?他是有多傻,還一直與暗中保護自己的她作對?

    門口傳來一陣嘈嚷聲,聽風和梧桐一回頭,面色一驚,趕緊下拜,「老爺,夫人。」

    恍然中,一個人影走到自己面前,荀司韶緩緩抬頭,叫了一聲:「爹?」

    「你還記得叫我爹?這一年我不在,你倒是夠無法無天,」荀乾清冷笑一聲,打量了一番他頹廢的樣子,諷刺道:「你以為你終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你小姑姑就會好起來?這幅德行像什麼樣子!」

    「少說幾句,少說幾句,」一旁的宮氏拉他手勸說,「你沒看到,司韶這幾日已經在反省了,別責備他了。」

    「反省有什麼用?」荀乾清怒道:「人家甄將軍的閨女原本好好的託付給我們家照顧,結果呢?為了救你,她才變成現在的樣子!你要我怎麼跟甄將軍交代!」

    「人家要刺殺司韶,難道你要看到司韶出事了,才算比較好嗎?」

    「若不是他任性妄為沒要對牌獨自出府,怎麼會讓刺客鑽了空子!」荀乾清閉著眼,搖了搖頭,「簌簌你不必多說,這次不管你怎麼求情,這頓家法我是不會少的。」

    宮氏聞言滿臉心疼,顫著唇欲言又止了半天,盯著一言不發的荀司韶,終究重重嘆了口氣,「你也別怪你爹,這次的確是你做得不對,害了容容……」

    「娘您不用說了,」荀司韶面色麻木地搖了搖頭,「這是我應得的。」

    宮氏嘆道:「司韶……」

    「你目無尊長,私自出府,連累家人,按家規罰你二十鞭子,可有異議?」

    「無,請父親動手。」

    「那就過來跟我跪下!」

    荀乾清拿過自己小廝遞上來的鞭子,荀司韶漠然地站起來,多日未進食讓他身體發虛,走得有些踉蹌。起來的瞬間頭腦發暈,他強打起精神,背對著荀乾清跪下,然而不等他反應,一道重重的鞭子便落了下來。

    他咬了咬牙,沒叫出聲。他爹雖是文官,可不是柔弱書生,這鞭子的力道可一點都不小。

    鞭子劃破外衣,瞬間浸出血痕來。宮氏不忍再看,含淚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屋子。這種場合既然無法阻止,她無論如何都沒法看著親生骨肉挨打。但她知道荀三老爺教育兒子的時候,她不該心慈手軟。都說慈母多敗兒,可這也是她十月懷胎從肚子裡掉下來的肉啊,怎麼能不心疼?

    荀司韶從小就頑劣,三天兩天上房揭瓦,沒少挨過揍。但那些都是小事,有宮氏護著,基本上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更何況他再壞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想現在這般被他爹按在地上抽,還是人生第一次。

    如果他挨打能換回小姑姑活蹦亂跳的,那他挨多少下都無所謂。

    二十鞭子很快就過去,荀司韶趴在地上,聽風和梧桐紅著眼一人一邊將他扶起。荀乾清打到後面,也不忍心,下手越來越輕。他離開金陵一年,說不想這個唯一的兒子,那麼是不可能的。如今這般才見面就是一頓打,見荀司韶有氣無力地掙紮起來,他也於心不忍。

    荀乾清別過頭,硬著聲音道:「今天開始,你在自己屋中抄家規好好反省。至於容容的事情,過幾日我要與你娘你祖母商量一番,再來定奪。」

    「爹……」荀司韶虛弱地抬頭,無力卻堅定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想去從軍。」

    「……」荀乾清似是沒想到兒子剛挨了一頓打,居然冒出這句話,有些反應不過來,差點以為他被打傻了,「你說什麼?」

    「兒子想去從軍,去邊關,就入在甄將軍麾下……」

    「閉嘴,」荀乾清皺眉,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轉頭對聽風梧桐道:「好好照顧四少爺,有事立即來稟報。「

    「是!老爺。「

    荀乾清甩手離去,腦子裡卻全是兒子剛才的話。一路回了自己院子,宮氏忙迎了上來,紅著一張臉,忙不迭地問:「夫君,司韶怎麼樣了?「

    一看到夫人一雙漂亮的杏眼又紅又腫,比看到荀司韶的傷時還要心疼,趕緊拉住她勸道:「能有什麼事,那小子皮糙肉厚的挨頓打怎麼了,簌簌你何苦哭成這樣!「

    「我還不是心疼他!」宮氏哽咽道:「當初老祖宗說司韶是幼子,不用想著光宗耀祖,也免得我們荀家處在這個位置樹大招風惹先皇猜忌。我心想那也好,我唯一的孩子就想他一輩子順順遂遂的,不求多出人頭地,過得安康就好。可現在,我們退到這種地步了,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夫君,我們該如何是好?」

    荀乾清嘆了口氣,「我們該退的都退了,對方要趕盡殺絕,我們也只有硬碰硬做好萬全的對策了。簌簌,嫁給我整日擔驚受怕,是委屈你了。」

    「我不悔,我只是擔心司韶,還有容容……怎麼能白白讓她遭受這樣的委屈,」宮氏搖了搖頭,惋惜道:「容容是個好姑娘,我當初一眼瞧著就喜歡上了。母親與我說甄將軍是甄家義子,我本是準備等司韶和她都大一些,給兩人定個親。可如今她為了司韶受傷,甄將軍怎麼還會同意這門親事?」

    「若是容容的身體影響她的親事,只要甄將軍同意,那我們家自然要對這孩子的終身負責到底,只是現在,荀家也未必全然安全啊……」荀乾清嘆道,想到剛才兒子說的話,頓了頓,沉默半晌,按著懷裡的妻子,正色道:「簌簌,我有一事與你商量。」

    「何事?夫君請說。」

    「司韶方才與我說,要去軍中歷練,拜在甄將軍麾下,我想了想,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不行!」宮氏急道,她拉著荀乾清地手臂,拼命搖頭:「這怎麼行?!讓司韶走了,你叫我怎麼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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