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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0:18 作者: May_月見草
她實在不想繼續聽荀芷抱怨自己在陳氏手底下有多麼艱難過活,人都有各自的過法,對她,不是冷眼旁觀毫不同情,只是不願意卷進二房的家務事。若是荀芷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不過分她也就隨手幫了。
被看穿了目的,荀芷「唰」得臉就通紅,她小心偷看甄從容的臉色,見她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沒有嘲諷鄙夷更沒有同情憐憫,就好像同窗之間沒帶筆墨,隨手找她借一樣似的。
她似乎也稍稍安定下心,深吸口氣,猶猶豫豫道:「表姑姑,可否借我……借我套頭面……」
「頭面?」甄從容重複了一次,問她:「是要參宴的那類嗎?」
「是……表姑姑別怪我冒失,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才不得不問你借。下個月,下個月,就是菊花會,大伯母之前心疼我,說這次若是母親不帶我去,她會尋個頭由頭帶我一道前往……她這麼好,還替我準備了裙子,我已經沒有臉面再麻煩她,讓她給我準備其餘的東西了……」
她也老大不小了,按理說是到了議親的年紀。世家子女不像尋常人家早早論嫁,但親事卻都會提前幾年相看起來,以荀芷的年紀,左右只能再拖一年了,否則到了時候適齡的對象都有了婚配。
陳氏這般性子,對妾侍庶出恨之入骨,怎麼可能替荀芷張羅婚事?即便黃姨娘再會吹得枕邊風,親事卻沒辦法插手。她這樣的妾室連宴會都去不了,更沒辦法得知哪家兒郎是個好的,只得求到辛氏那邊去。
甄從容聽完,沉默片刻,轉身對念葉道:「你去拿我鏡子下面的黃木盒子來。」
「表姑姑……」荀芷知道她這是肯借給自己的意思了,一時喜極而涕,含淚拉著甄從容的手:「謝謝,謝謝表姑姑。」
甄從容有些不自在的安慰她幾句,默默抽出了手。
她自搬來荀府借住,一開始也收了各房不少禮,其中不乏首飾頭面,但這些都沒辦法轉送出去。所以她只讓念葉拿了自己來金陵以後,交代奶娘劉媽媽銀樓買了的一些現成的頭面。
劉媽媽沒讀過書,對這些毫無主見,差點沒挑花眼。好在當時芝蘭就在身邊,跟著宮氏的人品味都不會太差。替劉媽媽做主張,買了幾樣適合甄從容這個年紀帶的。
有掐金蝦須的一套,有琉璃琺瑯點翠的,有傳統的金鑲玉翡翠珠釵……
因為是成品,樣式往往不夠新穎,但勝在做工分量都很足。戴在荀芷這樣的庶女身上,也足夠了,再貴重一些的,反倒身份上不合適。
荀芷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套紅珊瑚珠為主金絲繞線的頭面,還配了一個蝦須鐲,這鐲子純金打造,分量雖淺,工藝卻極為精細。將黃金打成蝦須般纖細,層層繞出各種形狀,其中點綴各色寶石,很是精緻。
她拿了東西萬般道謝,也不好再叨嘮甄從容,欣喜地離開。甄從容見她走了才鬆了口氣,她實在是不習慣和荀芷這樣性子的姑娘打交代,說話累得慌。
這樣一想,同樣極為恪守禮數,端莊嫻雅的湯汶詩,卻不會讓她有這種彆扭的感覺。兩個人最大的區別,應該是湯汶詩雖守禮且內斂,但骨子裡還是驕傲自信的人。而荀芷,不得不說,在陳氏和荀萱的打壓下,哪怕她再小心掩藏,還是能看出內心的自卑。
「姑娘,你為何要幫她?」芝蘭不解地問她:「恕奴婢直言,四姑娘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可憐,奴婢所知,二夫人雖不喜她,吃穿用度上卻從未剋扣過。」
「她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處境……敢一個人為自己的將來謀劃,你不覺得也是種勇氣嗎?」
甄從容輕輕笑著,她托著腮,盯著面前自己落下的餅渣子,又看看剛才荀芷坐過的地方,綠茶餅的渣子絲毫沒落在桌上地上,應當是全數被她用帕子抹去了。
禮數周到,可見荀芷有多不想落人口舌。
主子的決定,自然也有主子的道理。再說,幫都幫了,還能怎樣?芝蘭點點頭,似乎有些明白甄從容為什麼要幫她,但還是提醒道:「二夫人自然是不會細查首飾的來歷,不過三姑娘的態度,姑娘還是留心一些為好。」
「我知道,」甄從容既然借了荀芷,就不會怕荀萱記恨,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輕輕一笑:「謝謝你提醒,不過我估計這段時日,她的心思應該都用在別的上了。」
荀芷都尚且知道趁菊花宴給自己的將來謀出路,荀萱這般心大的人,怎麼肯放過這次機會?
第39章 後悔
陳氏這日上午才從兄嫂住的長公主府回來, 面帶喜色,等著荀萱下學與她商量一番。
陳氏出身不算顯赫,其父陳德光那一輩曾在先皇還是太子時,做過太子洗馬, 站對了邊兒, 後便被封為宗正寺卿。只是此人沒多少作為,只是運氣好罷了, 以至於如今的小皇帝登基, 也不過是從三品升到了正三品的工部尚書。
陳德光年近花甲,庶子眾多, 但唯一的嫡子陳海尹卻沒混出什麼出路來, 靠著祖上的光陰和老子的關係,面前進了翰林院做編修。幸的是陳海尹相貌不錯, 儀表堂堂,乍一看也算做翩翩才子,俊秀端正, 入了當時惠怡公主的眼。
說起這惠怡公主,也是個苦命人。她生母本是個宮女,打掃御花園的時候恰巧讓先帝看對了眼,於是臨幸了一回之後就拋在腦後了。但這宮女也算是運氣好僅一夜便有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有這個運氣沒這個命,生惠怡公主的時候,居然難產身亡了。年幼的惠怡公主被丟給其他嬪妃養大,那位妃嬪又是個心大的,一心想著鬥敗其他妃嬪坐上皇后之位, 結果心有餘力不足,後頭把自己給斗死了。
好在當時惠怡公主已經出嫁,當初她的駙馬也是出身甄氏一脈,不想年紀輕輕就戰死沙場,不過堪堪雙十年華便守了活寡。先帝可憐她自幼喪母,如今又遭喪夫之痛,膝下連一子也無孤身寡居,於是賜婚陳海尹尚了公主。
對陳家來說,不無鬆了口氣,也算是保住了在金陵的地位。否則以陳家這一代的資質來看,真的是很快就要潦倒下去。
陳海尹尚了惠怡公主以後,生了三女二子,大兒子從武,如今在御林軍已經是正四品的都司,小兒子倒是與其父一道在翰林院,做了個編修。
惠怡長公主自己就是苦日子裡長大的,倒沒什麼公主架子,脾性溫柔。今日陳氏拜訪兄嫂,她還親自主動提及,有意為自己的小兒子求娶荀萱。陳氏自然喜出望外,兩人商討了一番,雖無正式換庚帖,卻也是給了口頭承諾,各方面達成一致,就等陳氏回去請示荀二老爺和荀老太太了。
所以荀萱一回府,她便按耐不住喜色,拉著荀萱笑道:「萱兒,你猜猜今日我去你舅舅舅母那邊,發生了什麼好事?」
荀萱被逗笑了,她那舅舅摳得要死又迂腐,總不能送什麼禮來了吧?
「我哪裡知道?母親可是得了什麼好東西?」
「傻姑娘,好東西哪裡值得我這般高興,這喜事啊,是你的大好事!」陳氏拉著她的手,往榻上坐,身邊丫鬟很有眼色地想遞個靠枕過來,被陳氏擺擺手打發到一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