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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0:18 作者: May_月見草
「怎麼?你覺得容容的婚事能不聲不響地越過我和太后去?」荀老太太看都懶得再看他, 「寧家老太君去了以後,底下的小輩一個個的, 倒是不安分的緊, 連我都沒知會一聲就敢自作主張!說吧,是哪個告訴你的?」
荀司韶摸了摸鼻子, 吞吞吐吐:「小錦和我說的, 說是家裡頭告訴他小姑姑和寧家有婚約,寧家這一輩的, 又只有他最合適,還與我說過不了多久,宮裡……寧家就要去宮裡請旨賜婚。」
「他們也配?!」
荀老太太猛地一掌擊在一旁的案几上, 硬生生拍矮了半邊桌角。荀司韶望著底下深深嵌進地里一截的案腿,沉默。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意,大概想到寧知錦還算是孫子的朋友,荀老太太這才稍稍緩下來,淡淡地說:「這事兒倒不怪寧二,他和他爹一樣,書呆子一個,荀家那掌家的才真真是一肚子算計!」
掌家說的自然是寧知錦的母親, 金陵四姓世家之一的周氏女。荀司韶見過幾次,只覺得對方言行舉止滴水不漏,對他們這些寧知錦的同窗也是禮數有餘,親熱不足。
荀老太太起了個頭又截然而止,急得荀司韶心癢難搔,好奇死了。只巴不得引她多透露些,試探道:「祖母,這裡面還有誤會?」
「誤會?恐怕說不上吧,那周氏打得一手好算盤,」荀老太太輕哼,也不瞞他,主動解釋,「當初我嫁給你祖父之後,在金陵雖極少宴客也無人可交,但難得與寧家老太君一見如故,她曾經險遭亂馬相撞,若非我出手相救恐怕早死在馬蹄之下。我二人因此結識,興趣相投,常相往來。曾口頭上笑談,將來若是有機會,要做兒女親家。可惜你父親那一輩,年歲上不相稱,寧老太君便把主意打到了你們這代上……」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目光轉冷,「原本她臨去前,交代下面寧家這一輩的一個,要迎娶你三姐姐,我本也是同意了。卻不想,讓周氏不知從何處知曉了你二伯的……周氏親自找我退婚,幸可當時我們口頭相約並未外傳,才當此事從未發生過。」
原來如此,周氏那等精於算計的人,怎肯甘心自己嫡幼子娶荀家過繼子的女兒,哪怕是嫡女也不行。
「也不知她心裡頭盤算著,要如何把主意打到甄家去,我是不敢小瞧她了!」
甄家也算是新貴里的奇葩,人丁少兵權大,甄將軍獨自鎮守邊關,連個傳宗接代的子嗣都沒有,倒是讓人放心的很。哪怕是再多疑的先皇,在這方面還沒怎麼懷疑過甄家人的忠心。
只是甄家再顯赫,也是武官,對於金陵的文官來說,若想明哲保身,有實權的武官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當年寧家老太爺雖有從龍之功,卻整日提心弔膽自己會被多疑的先皇懷疑功高蓋主,有謀逆之心。於是千辛萬苦讓後世子孫棄武從文,當年寧家就算是做文官也做得滿門清貴,不敢與兵權沾上任何關係,這和荀家走的是一模一樣的路數。
正是了解寧家老一輩的良苦用心,荀老太太還顧著老友的情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點頭把甄從容嫁過去。不過,越想越氣的是這周氏真是好大的膽子,膽敢忤逆寧家長輩的意願。
荀老太太冷笑:「能想到用聯姻的方式插手軍中勢力,也不知這是周氏的主意,還是寧侯爺的決定。」
寧侯爺是寧知錦的大伯,清遠候寧博淵。不管是誰的主意,可想而知的是,寧家現在似乎蠢蠢欲動。
荀司韶心想,反正不可能是寧知錦他爹和寧知錦自己的主意,這父子倆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二愣書呆子,遇到舞刀弄槍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呢還想著聯姻?
「祖母,既然這婚事沒個准數,寧家又為何早早告訴小錦?」荀司韶問完,自己又有些想明白了:「難不成……」
「還不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知道了,我也就知道了,」荀老太太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看樣子,是想探探我的口風。」
她掃了下座的荀司韶一眼,淡淡一笑,「去,下次你就直接告訴寧家那個二愣子,就說甄家從沒跟寧家有什麼婚約,你小姑姑甄從容,嫁誰都不可能嫁他。」
「……」
荀司韶一陣無言。
這話說得也太不留情面了吧?讓寧知錦的臉往哪裡擱?
不過雖說甄從容的婚事輪不到荀老太太做主,但甄將軍遠在邊關有心無力女兒婚事,這麼放心地把人送過來,想來也全權交代給荀老太太打理了。
他嘴角一抽,不敢說寧知錦現在還死活不肯娶呢,怕激怒荀老太太,只點頭應到:「是。」
話說回來,他倒是沒想到荀萱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嫌棄到家門口了……要是她本人聽見這些事,臉色估計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他這邊惡趣味的想著,荀老太太盯著他看了半晌,大抵是看出想法,提醒道:「今日的事,出了門你就給我忘了,你三姐姐那邊,我知道你與她不對頭,但這事兒,就別告訴她了。寧家小錦愣是愣了點,也算個好孩子,你一道玩兒可以,記得,別和寧家扯上干係。」
「是,孫兒知曉,」荀司韶漫不經心地隨口應下。
一聽就知道他沒放心上,荀老太太也不多說:「行了,這事兒就不提了,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想法,說多了也覺得我們老人家煩。下個月大長公主辦菊花宴,帖子已經遞到府裡頭了,指名道姓要你小姑姑去。這次也是她來金陵後頭一回去這私家宴會。端木家的孫子就在你們甲字班,這一趟估計你也省不了。我先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別故意給你小姑姑下絆子。」
荀司韶拿在手裡剛喝了一口的茶,差點沒噴出來。荀老太太起這個頭,他還當對方要他到時候好好照顧甄從容,沒聽到最後真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別使壞。
他一邊咳嗽,一邊把茶盞子丟的遠遠的,爭辯道:「祖母,我在您眼裡就這德行?這麼大場合,合著我就知道坑自己人,您當我是荀萱呢?」
「你心裡有數便好,」荀老太太輕哼,她低頭看著自己枯瘦的手,似乎在不斷提醒自己,眨眼間,一甲子的時光已經肆無忌憚地過去了。記得上一次參加九九菊花宴,還是她雙十年紀,才嫁作荀公國夫人。
自荀老太公去世,她便再沒出現在金陵世家各種大大小小的宴會上。
聊了也有半個時辰,荀老太太雖精神尚好卻到底上了年紀,漸漸面露疲色。荀司韶不忍再叨嘮她,起身拜別她,腳正要踏出門檻,身後荀老太太突然冷不防補了一句。
「我知你一直氣我不肯教你甄家武學,既然如此,這樣吧,下個月我就讓容容去教你。」
「哐」,地一聲,荀司韶成功被自己的腳絆倒,一個不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但他半點兒沒在意自己摔到哪了,咬牙忍著痛,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驚道:「祖母,您剛剛是在說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