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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10:18 作者: May_月見草
    這就意味著學子們不管什麼身份,都得坐著馬車穿過泥濘的山路,在山門外停下來,然後撐著笨重的油紙傘踩在泥濘的山路上走百多步。這對荀萱這樣極其注重形象的貴女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

    她厭惡地盯著地面,扶著車轅小心翼翼踏下馬車,接過一旁車把式遞來的傘,困難地踏著沉重的木屐。

    抬眼看去,朦朦朧朧間天地都被雨水連成一體,不遠處是完全沒有等她,各自走遠了的荀司韶和甄從容。荀萱咬咬牙,暗罵兩人也不拉她一把,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邁出了一步。

    卻恰好一旁不知何物躥了出來,落在她的鞋面上。落了雨,一旁山田裡的蛙蟲也活躍,荀萱木屐上蹲著的就是個青頭大蛙。嬌養深閨的她哪見過這陣勢,在她眼裡都是骯髒物,當即嚇得她臉色蒼白放聲尖叫。

    聽得後頭的尖叫聲,荀司韶和甄從容雙雙頓住,回頭看了眼,見荀萱還在馬車旁跳腳,二人對視一眼,俱都怕麻煩找上門,便又一齊轉回頭繼續往前走。

    氣氛沉默,沒人開口說話。荀司韶雖然想及前幾日她幫宮氏說話,一時心情有些複雜,想與甄從容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甄從容則純粹覺得荀司韶與她說話的總是沒幾句好話,既然如此不如不說話。

    於是兩人僵了一路,撐著油紙傘,甄從容在他身後落後半步,到了山門口。屋檐下已經有個少年剛收了傘,正在甩著袖子企圖抖落身上的雨水。

    少年鬢髮被濕氣潤濕,一絡一絡貼在麥色皮膚的額角,還有雨水順著瘦削的下巴沿著脖子滑進領口衣襟內。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抬頭,看到面前的兩人,動作十分明顯地頓住,嘴唇顫了顫,愣愣地說:「四哥,甄,甄姑娘?」

    這少年不是謝昶之又是誰?

    甄從容朝他行了個書院裡的同輩禮,其實她身為郡君即便只是點頭示意也不算沒規矩,只是她記得這裡是白露書院,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謝昶之又驚又喜,趕忙作揖還禮。

    荀司韶見到他,心情卻是不錯的,一路上被風吹到自己下巴上的雨水也顧不得擦,把傘一丟上去勾著他肩膀道:「小謝你怎麼連塊帕子都不帶?看你這落魄樣!」

    謝昶之素來覺得男子不拘小節是正常之舉,不喜金陵如今男子也簪花戴玉面敷白米分的風氣,這點和荀司韶不謀而合。但如今當著甄從容的面,自己被荀司韶這般說,他卻難得臉上露出一抹赧然,吞吞吐吐:「四哥我本就,本就沒有帶帕子的習慣。」

    「嘖嘖,那就讓你的表妹給你繡一個呀!」

    謝昶之心中不滿他如此輕挑地猜測自己與馮怡姜的關係,剛要急著反駁,就聽旁側聲音。

    「你們聊,我先去女學那邊了,」甄從容不願在門口逗留,和他們打過招呼便準備走。

    謝昶之緊張地回她:「甄姑娘,慢走。」

    「哎你等等,」荀司韶卻急了,憋了一早上的話,早不說就晚了,眼看著甄從容疑惑地回頭等他下文,他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今日雨大,下了學我會讓馬車在門口等你,別自己回去了聽見沒?」

    甄從容愣了愣,他的意思是他會等她過來嗎?她看著荀司韶,有些反應不過來,後者卻已經不耐煩地擺手打發她:「還愣什麼?上你的女學去,下學記得跟我一塊兒走便是。」

    「……」,還是這樣彆扭的性格,甄從容沉默地點點頭,默默離去。

    他的態度讓謝昶之下意識皺了下眉,問:「四哥,你對甄姑娘為何如此不尊?」

    「我不尊?」

    因為不願與後頭的荀萱遇上,荀司韶也拉著一肚子疑惑的謝昶之往教舍走,邊走邊說:「你哪裡看到我不尊重她了?」

    「甄姑娘是你的表姑姑,你本該以禮相待,」謝昶之娓娓道來,替他分析,「不管如何她總歸是你的長輩。」

    「怎麼,小謝你現在是寧知錦附體了嗎?滿口之乎者也的,你要跟我講孝道呢?」

    眼看著荀司韶臉上已經露出了不快,謝昶之也被說噎住了,他抿著唇,頓了頓,還是低頭輕聲卻又堅定地說:「你不該欺負甄姑娘……」

    「你們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她了?」謝昶之這麼說,宮氏也這麼說。

    荀司韶不耐煩地轉頭,成功看到了謝昶之臉上的糾結和關心,他微微一愣,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沉默半晌,試探:「小謝,你該不會看上我那便宜姑姑了吧?」

    謝昶之:……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低著頭,眼底是他自己也沒發覺的掙扎。好一會兒,才尷尬一笑,「四哥你說笑的吧,甄姑娘明明已經和寧二哥定了婚約。」

    「那事兒……我們家長輩提都沒提,」荀司韶翻了個白眼,不耐道:「我都懷疑指不定是寧家人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我說,你可別一激動,犧牲自己來幫知錦啊!」

    謝昶之依舊低著頭,聲音微不可聞:「那,我也是願意的。」

    荀司韶:……

    不對,這情況不對,謝昶之這幅反應,是要出大事的預兆啊!他正要拉著謝昶之細問,卻被迎面走過的人拉去了注意力。

    對方見了他,顯然也很意外,但很快回過神來,抬頭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沖他道:「荀家叔叔?」

    「咳咳----」謝昶之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到,不可思議地指指少年,又指指荀司韶,驚奇道:「四哥,你什麼時候多了個侄子?」

    荀司韶眯著眼,冷眼打量面前帶著玉冠個頭還高出自己半個頭的少年,漸漸沉下心來。不是冤家不聚頭,面前站著的這傢伙,可不就是當初和他搶官道、後頭荀太后壽宴上被太皇太后拉著不放手的皇孫,順親王世子嫡長子,劉召安。

    「你怎麼在這?」荀司韶皺著眉,開門見山道,「還有,別叫叔叔,我當不起。」

    「當初路上偶遇,您不是說您是皇叔的表兄,我也該叫您一聲叔叔嗎?」劉召安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讓他看起來更加稚嫩無害,「當時是召安不懂禮數,冒犯了荀家叔叔,對不住了。」

    「皇孫言重,」荀司韶輕哼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這聲叔叔我可當不起,您還是直接喊我名字吧。」

    「既然您這麼說,那召安稱一聲荀兄不為過吧?」劉召安說完,朝他作了個揖,含笑道:「今日開始,召安也要在這白露書院苦學三年,荀兄,以後就多指教了。」

    作者有話要說:  荀司韶:我把你當兄弟,你特麼想做我姑父???

    第34章 皇親

    劉召安不但入了白露書院, 還在經過夫子考驗之後,成功進了荀司韶在的甲字班。他年歲小了同窗一兩歲,個頭矮,夫子便讓前頭的人集體往後挪了一位給他騰出個位置放書案。

    范啟諒瞪著眼睛看完整個經過, 指指他的方向問荀司韶 :「四哥咋回事啊?這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心肝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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