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2023-09-27 02:10:18 作者: May_月見草
    沉思了片刻,她另一隻手從袖中拿出一枚細小的葉狀鐵片,看起來像是一種暗器。一湊近茶杯,她鬆開手指,「啪嗒」,暗器便死死貼在了茶具上。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茶杯,眼底有一絲探究。

    荀司韶身後陪著的聽風見了,忍不住小聲笑了下,撞了撞旁邊的梧桐,小聲嘀咕:「土包子。」

    梧桐膽子小,不敢接話,只抬眼掃了荀司韶一眼,就他像是沒聽到一樣,便鬆了口氣,拉了拉聽風的衣擺,示意他謹言慎行。

    剛才自甄從容掏出那支暗器,便吸引了荀司韶大半好奇心。

    他之所以對荀老太太又怕又敬,就是一直知道這位老人家曾經是江湖上混的。江湖上混就意味著,接觸過各種旁門左道,還有許多他們這些待在金陵世家貴族裡一輩子接觸不到的東西。

    可惜荀老太太半點兒都不肯傳給荀家人,但甄從容也是甄家人,想來這方面定然也有接觸。

    不過,即便有心詢問,聽風的話也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低頭把茶杯放在案几上,「聽風。」

    「少爺?」聽風笑著探頭湊上來。

    「爺想吃柳記的流汁小籠包子,你現在馬上去給爺買來。」

    聽風看了眼外面越來越近的南街,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噎了一下,問:「少爺,可,柳記在,在北街……」

    「所以?」荀司韶似笑非笑地看他,漫不經心地說:「看你手腳閒得話也多了,不如找點事兒做,去吧,跑著去,快點兒,爺要吃熱的!」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聽風還哪裡不知道荀司韶這是懲罰他多嘴多舌。說起來,甄從容再怎麼惹荀司韶看不順眼,到底還是荀家的客人,甄家的主子。

    哪裡輪得到一個下人評論是非?

    仔細想想,就想清楚這裡頭的嚴重,聽風白著臉,頓時不敢多言,麻溜地跳下馬車直奔北街。

    坐在案幾對面的甄從容卻似乎從頭到尾都不受這一出影響,她試探完磁石杯子,已經不動聲色地把暗器收了起來。

    正要問問她,那暗器什麼來路,就停外頭車把式一聲高呵,拉車的馬兒陡然止了步,車裡主僕二人差點兒沒被掀翻出去。

    看著對面不動如山面不改色的甄從容,荀司韶默默把脫口而出的呵斥憋回去,故作波瀾不驚。

    旁邊的梧桐被他看了一眼,立馬很有眼色地提聲,沖外頭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車怎麼駕的?差點沒摔著爺!」

    他一面問一面推開馬車的門,外頭的光景映入眼帘:

    只見車把式為難地坐在前頭,這會兒看聽風出來,便側了側身,小心翼翼對裡頭的荀司韶道:「爺,前頭的讓我們給他們讓個路……」

    「我呸!」梧桐不等荀司韶發話,便怒目而視,想也不想地罵道:「什麼東西?在金陵城,你見過我們爺給誰讓路了?」

    「可,可……」

    車把式瞥了眼對方馬車上大大的「順」字,沉默了。

    梧桐顯然也看到了,臉色一變,轉而立即對裡頭的荀司韶稟報:「爺,是順親王府的馬車……」

    荀司韶冷哼一聲,側頭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馬車,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語:「順親王府?哦,所以呢?」

    梧桐不敢發話。

    順親王,說起來也是個頗為倒霉的親王。

    作為先王嫡親的弟弟,據說早年被錦衣衛查出了他私下在進行某些足以誅九族的勾當。被先王發現之後,念在一母同胞,便早早封了親王,發配到遠遠的封地,還嚴令,沒有傳召,不得回京。

    一來二去便是二十年了,先王直至駕崩,都忘了這個皇弟的存在,以至於順親王也是二十多年沒回過金陵。

    如今先皇駕崩,太皇太后想念這個唯一的兒子,才逼著當今太后和年輕的皇帝,下了聖旨,特地召他回來。

    名義上是給太后祝壽,可說到底,順親王早於金陵城裡如今的士族勛貴們斷了矯情,更出身世家之首荀家的當今太后也毫無交集,何來祝壽一說?

    不過是太皇太后想見他一面罷了。

    順親王當年野心勃勃,如今是什麼心思,還真沒人清楚。

    不過就憑著當今聖上還年幼,荀司韶的親姑姑孝賢太后在宮中也是步步為營,這個最容易威脅皇位的順親王,就不得不提防。

    所以,荀司韶能給他們好臉色看也就有鬼了。

    他還未讓梧桐上前問,對方便下來個氣勢洶洶地小廝,馬臉蒜頭鼻,帶著幾個人臭著一張臉氣勢洶洶地過來,衝著站在馬車前頭的荀司韶問:「瞎了嗎?沒看見我們爺的馬車不知道讓開?好狗不擋道不知道?」

    梧桐氣得臉色發白,正要回敬他幾句,卻被荀司韶抬手阻止,後居高臨下看著這順親王府的下仆,不怒反笑,「世子?那個門路的世子?」

    「咳我勸你說話放尊重點!」那蒜頭鼻小廝冷笑,「我們主子可是順親王府長子嫡孫,當今聖上的親侄子!太皇太后的嫡重孫,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問?」

    「我是什麼東西?」

    荀司韶唇角一勾,他那張面容雖不似如今金陵世家子弟常敷鉛粉那般白皙,卻也透著多年浸淫鐘鳴鼎食的從容和貴氣。

    如今他本就站在車轅前,高高在上往下睥睨,那微抬的下巴不見傲慢,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讓人情不自禁肅然起敬。

    「巧了,爺可不就是你家主子皇帝叔叔的表兄,論輩分,你家主子怕不得也叫我一聲叔叔?」

    「什麼跟什麼?」蒜頭鼻被荀司韶一套叔叔侄子繞遠了,不耐地呸了一聲,直到旁邊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襟,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才臉色一滯,表情僵住了。

    無論是達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這自打進了金陵城,不出三天,必然知曉金陵一霸----荀司韶的名號。

    他額頭上滾落下來一滴汗,此時再看荀司韶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越看越是瘮得慌,一時之間居然連對視都不敢。

    正醞釀著怎麼說,馬車上又跳下來一個小廝,湊上來說了幾句話,才讓這個蒜頭鼻鬆了口氣。

    「好了好了,爺說興致都被你們給敗壞了,不出去了,打道回府!」

    蒜頭鼻說完根本不敢看荀司韶,轉頭就走。

    荀司韶道也沒為難他,只是抄著手,滿眼諷刺地看了眼閉著門的馬車,冷笑不語。

    順親王府的馬車上,少年把手墊在腦後,手中握著本書,專心致志地看著。

    身邊的謀士觀察他的臉色,小心翼翼,試探性問到:「公子爺,是不是應該您親自出去,見見這個荀四?」

    少年淡淡一笑:「不必了,本就是想做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這時候再出去賠禮道歉,豈不是顯得太能屈能伸,成大事不拘小節做派了嗎?」

    「可……」

    謀士還欲多說,少年卻打斷他,繼續道:「有些人希望我什麼樣,那就什麼樣。你以為這個荀司韶很威風很值得結交?某些方面來說,他和我一樣,也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