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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瘋了般沖了出去，一路抵達失控的場面。

    驚怔地望著熊熊烈火，磚瓦被火吞噬，化成灰燼，這樣的烈火中誰都不可能逃出來，她呢？

    火焰燃燒了半個天空，緋紅色一片，他的聲音幾乎從喉骨里擠出來般顫慄，比空氣還要稀薄。

    「她呢？」

    沈芬柔一路顫抖著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哭道：「你總算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以為我會就這樣死了。」

    他啞然道：「她呢？」

    沈芬柔從他懷裡抬起淚眼，不知道他所指的是誰，怔然幾秒，錯愕道：「誰？」

    「為什麼她沒有出來？」

    「她？你說的是喬昭？」她回眸望著身後的紅光，哀怨道：「她死在裡面了……」

    耳畔響起梁木斷裂的轟炸聲，林緋原猝然沖了進去，兇猛的大火快速淹沒他的身影，一顆冷靜而可怕的心隕落了，不再那麼不識人間煙火。

    「緋原！危險不要進去！」

    「阿緋，如果我也葬生在這片海域，你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

    女人悽然的聲音撞擊著他的胸膛，翻天覆地的寒意席捲全身，竟然動彈不得。

    他捏緊手指，仰起臉閉上眼睛，咬緊唇苦笑不得。

    阿昭，你不是問我會不會流淚麼，不，我不會 。我早已忘記眼淚是什麼溫度，怎會流淚呢，可我嘗到心痛的感覺，撕心裂肺的痛源源不斷的折磨自己。

    喬昭的死好像就這樣過去了，這個綁架風波傳了半個月便銷聲匿跡，林緋原依舊是林緋原，繼續掌控他無法控制的事物，聽說沈家大小姐跟林緋原的婚禮舉辦在三月底，這下更加熱鬧了。

    他們漸漸地開始關注林緋原與新婚妻子，那個叫喬昭的女人就這樣從人的視線中消失了，也許會有人記得林緋原身邊時常出現的陌生女人，她真的很美很美，即使脖間的痣也無法抵擋她天然的美感。

    「林總，這是下個月的請柬，給你過目。」

    林緋原笑問：「可以了，婚禮上需要加上什麼，你看著辦。」

    秘書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感覺他們老闆不像要結婚的人呢，對自己的婚事一點也不上心，讓他看著辦？他又不是新郎，辦個什麼呢！

    「林總，宋先生手上的50%股權轉讓書已經傳來了，如果沒有額外變動，是否需要簽下字。」

    林緋原捏著下巴，尋思會兒，說：「嗯，拿過來吧，我看看要是沒問題就簽了。」

    「是。」

    一天的工作就這樣結束了，每天的生活繼續維持，沈家已經傾盡所有，而他也已經收購了更多的股票，對於上頭兩個哥哥，他勢必要血債血還。

    乏味的生活照舊，只是身邊少了一個人，開始有些不適應，漸漸地發現，這種不適應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改善。

    他的身體好像出現了問題，時不時會感到痛，唯有想到她，這種痛不但不會減輕，反而會更加嚴重。

    這讓他誤以為自己快要病入膏肓了。

    如果他死了，她會原諒他麼？

    說他無情也好，說他冷血也罷，這世上只有她讓他嘗到千帆苦楚。

    ----*----

    是夜。

    路上車輛疾馳，霓虹燈璀璨，他沒有自己開車回去，疲憊了一天，讓司機送回去，路上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他是太累了，每天都要跟別人耍手段。

    「林先生，已經到家了。」司機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而變得沉默，不過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他也知道這個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後悔。

    林緋原揉了揉眉心，緩緩地睜開眼，看向別墅敞開的窗戶。

    平時這個時候，她坐在燈光下，靜靜地等他回來，如果有酒席，她會額外煮一碗醒酒湯備著。

    一路走上樓梯。

    輕輕打開門。

    閉上眼睛。

    屋內還殘留她發上的清香，燈光粲然，他邁開步子才找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停地告訴自己，她已經不再了，葬身在火海中被燃燒殆盡，連屍骨都無法找出來，真正的化為灰燼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痛了。

    「阿緋？」

    似百靈鳥溫軟清甜的嗓音驟然傳來，他手指一顫，驀地抬起臉，面色由震驚逐漸恢復平靜。

    喬昭站在桌邊，手上端著茶具，朝他盈盈一笑，洋裝生氣道：「你回來的好慢，每天都要等好久。還不快過來，我給你沏了壺茶，你喜歡的口味哦。」

    「你……」林緋原心口一滯，驚住。

    「怎麼啦，傻了？不喝的話，我可要……」

    林緋原想也沒想，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抱在懷裡，手臂收緊地一絲間隙都沒有，滿滿地抱住她，臉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窩，呼吸著令他安心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梔子花的香味。

    是她的身體，冰冷透徹的毫無溫度。

    是她的聲音，他喜歡的聲音。

    他從沒有這麼緊張去擁抱一個女人，心那麼害怕，那麼悸動，那麼忐忑。

    僅僅是因為這個女人，他本是可以站的更高，把所有瞧不起他的人踩在腳下，本可以不顧一切去奪回原本就該屬於他的東西，卻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你……回來了。」脆弱的聲音從嗓子裡硬生生的擠出來。

    他竟然會為她而顫抖，而心痛。

    無所謂了，他嘗到了失去的滋味，已經無所謂了。

    回來就好，以後留在他的身邊，再也不要離開了。

    「嗯，我捨不得你呀。」依然是那麼隨性飄然的聲音。

    他閉上眼，貪戀地把她擁緊。

    「怎麼捨不得？」他故意揶揄她。

    喬昭眨了眨眼睛，說：「如果我離開了，阿緋是不是很寂寞呢，我想，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下。」

    是的，她捨不得他一個人，她是真心愛他的。

    「阿昭，我有話要對你說。」

    「唔？你要說什麼？」

    他看著她天真的樣子，竟然有一絲緊張與羞赧。

    「我，我喜歡……」

    懷裡倏地一空，喬昭笑容凝住，漸漸地變得透明，化成淅淅瀝瀝的星光從他面前散去，心陡然驚涼，他緩緩睜開眼睛，失神看著空蕩蕩地臥室，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乾澀澀彎了彎唇。

    原來是幻覺……

    是他的幻覺。

    她死了，不會再活過來了。

    不會再乖乖地留在他的身邊，不會每天等他等的厭煩打電話催促，不會在他回來前沏好茶。

    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只會讓人看見她開心的樣子，不會將任何情緒表露在外。

    「阿昭……」身體頃刻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他頹廢地坐在床邊，衣領半敞，胸口微微起伏，掩住眼睛，苦笑，「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