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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04:29 作者: 明搖
    一家古宅屋外站著一個穿著一條水綠色的長裙的女人,身材瘦弱,個子不高,站在屋外老半天。

    路上一眼望去冷冷清清,她也不知道怎麼走著走著就來了這裡。

    存著疑惑地眼神望向台階上的牌子,掃過上面的解說,猶豫再三,掀開帘子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百怪名宿占卜屋。」

    裡面是幾個黑制服加身,面帶微笑的服務員,她忐忑中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個高個子服務員走過來,看了她一眼,畢恭畢敬道:「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她已經三十多歲,面上看去顯得很年輕。暗自捏緊拳頭,她抬眼,聲音有些抖,軟軟的口吻說:「聽說,你們這家店可以實現一個人的願望,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我叫蘇慈,我想找你們老闆詳談一下,可以為我引薦嗎?」

    服務員趙培面色微怔,很是不解地瞥了過去,空氣中的呼吸溫熱,這人還活著……

    他笑說:「百怪名宿是一家多元化占卜古屋,每天都會有人前來卜卦,但是我們只能為死人服務,活人的工作一律不接,實在抱歉。」

    蘇慈噎住了似的,落寞地垂下睫毛,眉眼浮起抹淡淡的憂傷,抿唇道:「……快了。」

    「什麼?」

    「不瞞你說,我時日不多,不久便會是個死人,這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不知你們可否通融下?」

    她懇切的目光讓趙培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師兄定的規矩,豈是他能破例。

    正要開口回絕,一個調皮可愛的女孩沖了過來,聳開趙培,手上的盤子別在身後,彎腰笑道:「我是肖米,我帶你去見我們老闆。」

    「肖米!師兄吩咐過,咱們不接活人生意!」

    「一邊涼快去,師兄不會這麼不講情面。」

    蘇慈一怔,唇角漸漸泛出抹淡笑,「謝謝。」

    ----*----

    身體仿佛從高空墜落,似蕩漾開湖邊的水紋,一陣心悸頓生。

    喬昭睫毛動了幾下,睜開眼珠子轉了轉,環視四周古樸的布局,藍色的牆壁,桌椅書櫃整潔乾淨。

    她怎麼在自己的房間?

    手輕輕撫摸心臟,這裡空洞無聲,節奏緩慢,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沒有死。

    掀開薄毯,由於身體消耗太多,骨頭散了架一樣痛,動作慢了半拍,緩緩地坐了起來。

    這一動作使得額頭出了層虛汗,墨黑的長髮垂在腰間,劉海亂糟糟地拂在睫毛上。

    她喘了口氣,涼涼地瞟了一眼床邊的柜子,上面有個翠綠色的玉碗,裡面殘留著烏漆墨黑的藥汁,濃烈苦澀的藥香瀰漫在整個空氣中。

    屋裡靜默空蕩,睜開眼沒有看見那人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嘴巴乾燥,她低垂睫毛,舔了下唇邊,低聲喚了聲:「阿緋。」

    門在這時候吱吱開了,一個扎著馬尾穿著粉色短裙的女孩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個洗臉盤,見她醒了,跑過來笑說:「你可醒啦,這次睡了好長時間。」

    喬昭腦子裡暈乎乎的,沒見到想見的人,輕聲問:「阿緋呢?」

    「這個時候還想著林緋原吶,怎麼出去了一次,把自己搞成這般模樣,天靈蓋都被劈裂了。每次打雷不是有他護著你嗎?說來真怪,你慘兮兮地躺在房裡,林緋原也莫名其妙玩失蹤了,那床上的女人氣數已盡,我們沒敢搬動,最後還是警察帶走的。」

    「……」

    肖米嘀嘀咕咕一番,把毛巾放水裡浸濕,遞給她,說:「先擦擦臉,你身體剛恢復,師兄尋到的陶土都用完了,修復了足足兩年,才僥倖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喬昭剛醒過來,身體很虛弱,想起沒有良心的林緋原已經不再了,心口難受地揪起,睫毛濕糯,面色憔悴而僵白,唇上找不到一點血色。

    她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手中濕透的毛巾,沒有回神,過了幾秒,抬眼問:「你說……那個女人氣數已盡,怎麼一回事?」

    「她死於心臟病,發作過程中喪命。」

    喬昭呆住。

    心臟病?慢著,若是心臟病怎麼還能做那麼激烈的運動,林緋原還去泡她,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即使風流成性,也不會做出這等傷理行為。

    不過他已經不在這裡,即使有疑惑,也找不到相關證人。

    喬昭腦中閃過那道黑影,暗自嘆息。沒想到這麼快兩年就過去了,也不知,林緋原會在茫茫人海,哪一個角落安度餘生。

    「對了,師兄還不知道你醒過來了呢,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你看看你,都睡了這麼久,一身的陶土味,真難聞。該去浴室洗個澡,好好泡一泡,去去晦氣。」

    喬昭打了個噴嚏,捏了捏酸酸的鼻子,問:「師兄在做什麼?」

    「現在正接待一位很奇怪的客人。」肖米從她手上拿回毛巾,道。

    「奇怪的客人?」

    「嗯,是個女人,我看她好像活不了多久了。」

    喬昭一愣,凝眉問:「她是活人?」

    「對啊。」

    喬昭揉了揉眉心,頗為煩躁,問:「怎麼回事?百怪名宿卜卦屋只有死人可以看見,她沒有死怎麼會看見呢。」

    肖米咧嘴笑了笑,聳了聳肩,「她快死了呀。」

    「……」

    「只有快死的人心裡有放不下的願望,才能看見我們這裡,就像酒店那個女的,她最後的願望就是想跟你的阿緋春風一度。」

    喬昭神色煞白,怔住。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林緋原會那樣做。

    對於怪而言,聽見誰死了,心裡自是不會感到難過。她們前生都是人,因死的太撲朔迷離,才會變成怪。

    每一個怪身上都背負一場血案,喬昭便是生前被人殺害拋屍,後繼無人發覺,經久風吹日曬,沒變成乾屍,而是被林緋原變成了怪的形態。

    如他們這些生物,聽聞誰即將結束人生,她們早已經淡然處之,手頭工作量增加不少,所有的事都不能妥善處理。對於死者,不能厚此薄彼,怪的任務就是勾魂,大魂小魂都不能放任不管。

    喬昭深吸口氣,把頭髮用髮帶扎住,隨手捋一捋劉海,赤著腳下了床,拿起枕頭邊的裙子對著鏡面換掉睡衣。

    驀然回首,她手指一頓,驚得睜大眼睛,鏡子裡,自己脖子上一顆大黑痣陷在白皙的肌膚上,心尖都在發抖。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多出來一顆大黑痣,還這麼顯眼。

    肖米想起來就很生氣,道:「師兄給你修復過程中,李歆進來了,不知怎麼搞得打翻了旁邊的墨汁,濺在你的脖子上,連師兄也沒辦法擦洗乾淨。」

    她一聽,臉色青了幾分,暗自磨了磨牙,端起旁邊的藥碗,閉上眼睛一鼓作氣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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