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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01:36 作者: 我心悄
    他的體溫慢慢渡了過來,溫暖而妥帖。

    「好。」她感受著他手腕處的跳動的脈搏,靜靜笑了笑。

    盛朗唯將她抱回到床上,從床邊撈起自己的襯衫,將紐扣一顆顆系好。喻塵躺在床上看著他的動作,忽然發覺自己是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他,有些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

    盛朗唯感覺到她的目光,垂眸笑著看她:「幹嘛這麼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一樣。是不是忽然發覺我太帥了,後悔之前看走了眼?」

    他俯下身,一隻手臂撐在她臉側,語氣曖昧而誘惑:「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可以考慮今晚留下過夜。」

    她視線朦朧地看著他,輕聲笑笑。盛朗唯似乎也被自己逗笑了,直起身:「他們這個點應該已經都回房間了,我現在出去應該不會被人撞見。」

    「嗯。」她點點頭。

    「晚安。」他拉開房門,握著門把手轉過身看著她。

    她躺在床上,牽起嘴角對他笑了笑:「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遇到盛先生這樣的漢子就嫁了吧_(:зf∠)_

    第24章 24.

    喻塵原本睡眠很淺,這一覺卻睡得很深,醒來時劇組大約已經走了,外面難得的靜悄悄的。她望著窗外湛藍高遠的天空發了一會兒呆,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也不過早上七點多而已。

    她披了件外衣,走到沈畹畹房間門口。

    門竟然開著一條小fèng,裡面不時傳來小女孩歡快的笑聲。

    喻塵倚在門邊望進去,盛朗唯正坐在床邊和畹畹談笑聊天,身影背對著她,清晨的陽光從黑髮灑落到肩頭,將背脊勾勒得寬厚挺拔。

    「朗唯哥,我姐姐呢?」

    「她的手昨天不小心燙傷了,所以今天陪你飯這個重任今天就交給我了。」盛朗唯舀了一勺米粥,送到沈畹畹嘴邊。

    「嚴重嗎?」沈畹畹吃驚地瞪大眼睛,捂著臉上的紗布遲疑地張開嘴,然後皺著眉將勺子推開:「太燙了,你要燙死我啊!」

    「會燙麼?」盛朗唯有些懷疑地試了試粥的溫度,又舀了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又吹,再一次送到她嘴邊。

    沈畹畹咽下粥,舔了舔嘴唇,不悅皺皺眉頭:「現在又太涼了。」

    盛朗唯捏著粥碗坐直身體打量她,然後將粥碗擱在一旁的床頭柜上,發出「鐺」一聲輕響。

    「小丫頭,故意整我?」

    「注意你的服務態度。」沈畹畹輕飄飄地看他一眼:「你喜歡我姐,對吧?」

    盛朗唯挑了挑眉,輕笑著搖頭,然後認命地重新拿起粥碗,小小的骨瓷碗在他的掌心裡單薄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要不是看你是小病號,我現在就把你嘴撐開,粥直接灌進去。」

    「你怎麼這么小氣,還有暴力傾向。」沈畹畹輕哼一聲,歪過頭喝下他送過來的粥,模糊不清地說:「對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姐姐的啊,小時候?」

    喻塵靜靜聽著屋子裡面的聲音,從這個角度她看不見盛朗唯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握著米白色的小瓷勺一下一下輕輕舀著米粥。

    她下意識地靠近了兩步,然後聽到他說:「小孩子瞎打聽什麼,喝粥。」語氣里滿滿的威脅意味。

    「讓你餵我喝粥就這麼不情不願的,差評。」沈畹畹不滿地撇撇嘴:「我要把你今天的表現如實上報給我姐,你可別後悔。」

    「看來是收買不了你了。」盛朗唯掂了掂手心裡的小瓷碗,仰頭將米粥一飲而盡:「那你就餓著吧。」

    「喂,你服個軟會死啊?」沈畹畹一臉不敢置信:「你這麼大的人還跟小孩搶飯吃!」

    盛朗唯沖她眨眨眼睛,從床邊站起來轉過身,第一眼就見喻塵靜靜倚在門口正幽幽看著自己。

    「手還疼麼?」他愣了一瞬,下意識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

    他站在清晨的陽光里,眉眼柔和清晰,剛硬俊朗的五官顯現出一絲窘迫。他專注地看著她,眼神里有一絲做了壞事的慌亂。旁邊的小床上,甜甜叫著她「姐姐」的女孩還在不停地告著他的狀,同他拌嘴。喻塵想,可能很久以後,她會在午夜夢回時反覆地回想起這一幕,恬靜而溫馨。

    喻塵搖搖頭,目光與他的交匯,稍合即離。她看向他肩膀的位置,黑色的棉質T恤下,什麼都看不出。

    「我有事想跟你說。」

    兩人並肩走出去,沈畹畹還在床上抗議:「姐,你都沒看見他剛才是怎麼欺負我的!」

    喻塵聽見沈畹畹喊自己,剛想回頭就被盛朗唯輕輕推出了門。始作俑者關上門前回頭對床上的小病號勾唇一笑:「別嚷嚷,我怎麼欺負你的,都讓她替你連本帶利欺負回來。」

    喻塵他身後愣了愣,預備說出的話就更難以和他面對面親口說出來。他這樣狂放強硬的人,對待她,卻一直在退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感情里備受欺凌的,永遠都是先動心的那一個。

    「什麼事?」盛朗唯攏了攏她身上的披肩,眼神中似乎有些期待。

    「我――」她不由自主地頓了頓:「我想先帶畹畹回南市。她的臉一直沒有恢復,看起來好像更嚴重了,戲肯定是暫時不能拍了,再拖下去也只是耽誤治療。」

    盛朗唯眼睛裡的那簇小火苗黯了下去,沉吟片刻點點頭:「這樣也好。準備什麼時候動身,我送你們回去。」

    「後天早上林特助來接我們。」她發現自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姐姐剛過來,你該留在這陪陪她。」

    盛朗唯垂著眼睛想了想,點點頭:「我說過會等你的決定,這期間你的一切選擇我都不會強行干預。還有兩天時間,有沒有哪裡你特別想去還沒來得及去的地方,我陪你去走走。」

    兩天。

    她抬頭,從走廊的窗戶望出去。雲貴高原的天高遠湛藍,一團團潔白的雲朵像剛紡好的絲絮。兩天過後,或許此生都再也看不到這麼漂亮的天空了。

    「雨崩吧,我很想去那看看。」她的心砰砰跳著:「據說那裡有世界上最大的轉經筒。」

    「你是佛教徒?」

    她搖搖頭,收回望著雲朵的目光,與他對視:「我不是,但我相信。」

    佛說,優曇缽華,如是妙法,千年一現。

    從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她一直謹小慎微,在這一刻,忽然想要瘋狂一次。

    ***

    盛朗唯一直是個行動派,並沒有給她多少時間準備。

    喻塵背著簡單的行李站在他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輛越野車旁,前後打量:「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四輪車這種蠢笨的東西?」

    「騎摩托車從普洱到雨崩,我是沒問題。」盛朗唯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去,繞到駕駛位:「就怕你坐不住。」

    他俯過身幫她將安全帶扣緊:「在車上休息一會,到雨崩後我們需要徒步進入,會很耗費體力。」

    她點點頭,閉上眼睛。可是每次在他身邊時的感覺就是這麼奇怪,或許是他的氣場太強大了,哪怕她此刻半閉著眼,也能在車窗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中聽見他均勻的呼吸。

    他起初將車子開得很慢,漸漸的上了高速公路,又習慣性地開起快車。她偷偷睜開眼看著路旁飛速後退的景色,整個世界都像被拋在了身後,是一種掠過風速的灑脫,就像第一次他用摩托車載著她衝下山坡時那般暢快淋漓。

    她將車窗打開了一條小fèng。

    「雲南有一句老話,不去天堂,就去雨崩。」盛朗唯的聲音夾在風裡飄過來:「沒先到這輩子,我還能和你一起上一回天堂。預報說這兩天天氣很好,說不定我們能看到日照金山。」

    空氣很清新,喻塵索性將車窗全部打開,探身望向窗外。天空是純淨得令人嘆息的藍色,她終於明白了將近一個世紀前,沈從文寫下的那句「北.京的天藍得使我想下跪。」

    小時候住在山裡,天也很藍很藍,可那時她並不覺得稀罕,總覺得藍天就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理所當然。直到長大後,走過了許許多多的城市,才知道這樣純淨湛藍的天空簡直是造物主的恩賜。

    冬天的原野是一片廣袤的金棕色,地平線被分成了兩截,她指著遠處一座潔白的山峰問:「那是什麼山?」

    他看了一眼便很快回答:「白馬雪山。我們到了雨崩以後,看到的山體會更加完整,在這裡只能遠遠地看見一些雪山頂峰。」

    喻塵愣了愣,思緒忽然有些恍惚。

    她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曾經對阿答說:「你知道你的藏文名字在漢語裡是什麼意思嗎?阿答,就是白馬的意思,《白馬嘯西風》裡面的那個『白馬'。」

    他難得同她開玩笑,眉眼笑得十分好看:「我當然知道,就是童話里『白馬王子』的那個『白馬』。」

    連綿悠長的山路上,幾千個清晨和傍晚,她像他的影子一樣默默跟在他身後,卻依舊來不及同他講完故事的結尾,年少青澀懵懂的心意不曾親口講給他聽,卻一語成讖。

    奇妙的宿命感。

    她現在還能清楚地記得《白馬嘯西風》結尾處的每一個字。

    經文替他們解決疑難,大家心中明白了,都說:「穆聖的指示,那是再也不會錯的。」

    有人便稱讚哈卜拉姆聰明有學問:「我們有甚麽事情不明白,只要去問哈卜拉姆,他總是能好好的教導我們。」

    可是哈卜拉姆再聰明、再有學問,有一件事卻是他不能解答的,因為包羅萬有的「可蘭經」上也沒有答案。

    「如果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的愛上了別人,有什麼法子?」

    她出了神,自言自語輕輕地念出這句在心裡百轉千回了許多年的話,仿佛回到了記憶中那間破舊不堪的小教室,老師在講台上不知說著什麼,她在課桌下偷偷看武俠小說。看到最後一句話時,就暗暗想著一定要說給阿答聽。

    「嗯?」風聲很大,盛朗唯沒聽清,轉過頭看著她。

    她眼睛裡有依稀閃動的水光,目光卻像望著另一個他看不見的世界。

    喻塵閉上眼睛,那些文字仿佛深深刻入了腦海般划過眼前。

    白馬帶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馬已經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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