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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01:36 作者: 我心悄
蕭意和轉向她,沈畹畹在一旁介紹:「蕭導,這是我姐姐沈玉,剛從奧地利回國來度假。」
蕭意和沖她伸出手,笑意柔和,隔著玻璃鏡片也能看見纖長的睫毛輕輕翕動。
喻塵想起那個隨風飄進車窗的低沉男音。
她將手放進他的掌心,他輕輕握了握。
「這位,Iron Man,盛朗唯。」沈畹畹笑嘻嘻地繼續介紹。
蕭意和這才鬆開喻塵的手,轉向另一位男士,笑起來:「朗唯,歡迎回家。」
盛朗唯笑著同他握手:「表姐夫,越發混得不錯呀,回來的這一路上可沒少聽見你的大名。」
喻塵和沈畹畹一起驚訝地看向他倆。
蕭意和無奈地笑著搖頭,拍拍他肩膀:「沽名釣譽,非賢士焉。你別嘲弄我了,有空回家吃飯。我還有個局,先走一步。」
說完,蕭意和從傭人手中接過大衣,沖沈畹畹和喻塵點頭示意,轉身離席。
夜裡起了風,雨勢不減。
蕭意和沒有帶傘,也不甚在意。他點了支煙,尋了個路燈半倚著,微眯著眼望向夜色中道路的盡頭,緩緩吐著煙圈。
助理將車子開過來,搖下車窗叫了他兩聲,又按了下喇叭蕭意和才聽見。
他將菸蒂丟在腳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上了車子。
他才剛一上車,助理就扭過頭急不可耐地說:「蕭導,孫小姐下午做完手術,全麻剛醒過來就吵著要見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蕭意和靠在皮質車座上,閉著眼睛,沒做聲。
「蕭導,孫小姐這次出車禍的事已經上了各家媒體網絡,現在醫院門口還有不少記者守著呢。要是再鬧下去......」
蕭意和睜開眼睛,打斷助理的話淡淡開口:「澳洲那邊的醫院聯繫好了麼?」
助理點點頭。
「明天安排她過去。」
他眼中的神色沒什麼感情,毫無波瀾。
助理看著蕭意和的神色猜疑不定,不敢再亂說話,戰戰兢兢地轉回身發動車子。
轎車在雨幕中絕塵而去,留下一長串灰白色的煙霧。
第5章 5
喻塵一驚,從夢中醒來。
窗外划過一道白色的閃電,緊接著轟隆隆一陣雷聲。
小指下意識地勾劃著名無名指,她仰面躺著,直愣愣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窗外沒有一丁點月光,四周只有黑暗。
緊繃的神經使她再也無法入眠,她披了一件外衣,走到陽台邊,靜靜望著院子裡那幾團橙色的路燈的光,腦子裡空空的。
閉上眼睛,眼前隱隱約約閃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一個黑色的身影。
再度睜開眼睛時,她驚得低呼了一聲,倒退兩步,脊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院子的雕花鐵柵欄外真的立著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撐著把灰色的雨傘,立在那一動不動,只有唇間一枚猩紅色的小光點,在雨幕中忽明忽滅。
***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喻塵緊閉著雙眼,但知道自己已經躺回了床上,眼皮可以感覺到很強的光線。
那是太陽的光,雨停了,天也亮了。
很冷,冷得她直打哆嗦......然後就聽見耳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隻熱乎乎細細嫩嫩的小手緊緊貼在她額頭上。
她很努力地想睜開眼睛,但只勉強睜開了一條fèng。
看到沈畹畹的時候,四肢百骸的酸疼也向她襲來。
喻塵看著那張小臉,心中想著,哦,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妹妹」,然後便安心地閉上眼再次昏睡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在她昏昏沉沉的這段期間,耳邊一直有人在說話。
一開始那個聲音是沈畹畹,後來換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吵吵嚷嚷。
「......已經一天了,她怎麼還是醒不過來。」
一隻大手覆上她的額頭。
不同於沈畹畹小手的溫軟,這隻手粗糲,掌心裡有一層繭,很有力量。
「......你不用再說了,我現在就帶她去醫院掛急診,誰都別再攔我。」
很快,她被攬入了一個懷抱,耳朵貼著的胸膛傳來「咚咚」強健的心跳聲。
喻塵豎著耳朵努力辨別,心跳聲的主人卻不說話了,那隻手在給她套衣服。
耳邊的呼吸聲很急促,拉扯著她的動作卻輕柔。
她慢慢睜開眼睛,檯燈的光撒進瞳孔里,看到了一個稜角分明的下巴和一段很漂亮的鎖骨。
她轉過頭,床邊站著一個沈家的傭人和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兩個人看上去都很是為難的樣子。
喻塵努力抬起視線,視線正對上一雙褐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眉骨和鼻樑勾畫出的一片陰影中,顯得格外深邃,陰冷的目光讓她下意識抖了抖。
盛朗唯感覺懷裡的人有了點動靜,低頭看向喻塵,看到她睜著雙有些空洞的眼睛正迷茫地看著自己,汗濕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神情就像個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兒。
他心神動了動,然後輕輕捏著她的鼻頭:「小玉豬,你終於睡夠啦。」
喻塵看著那雙眼睛,裡面的寒冷不見了。
她愣了愣,然後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哪,下意識地抓緊自己的睡衣領口,向床頭那邊縮了縮:「你怎麼在這。」
盛朗唯看著她,神情耐人尋味,他曲起一條腿撐在床上,手臂拄著床頭,慢慢向她靠近。
喻塵一寸寸向後瑟縮,被他逼到了角落。
床邊站著的陌生中年女人咳了咳。
盛朗唯輕笑一聲,旁若無人,雙眸只盯著喻塵:「小玉豬,你幹嘛一副防我像防狼似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睡著的時候緊緊抱著我的手臂死活不讓我走。」
喻塵愣了愣,求證地看向床邊站著的傭人,女傭低著頭捂嘴笑。
她心裡咯噔一聲,咬了咬唇,無言地垂下眼睛。
一旁的陌生女人走過來,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她摸了摸喻塵的額頭:「醒過來就沒什麼大事了,體溫也沒那麼之前那麼燙了,應該是退燒針起了作用。」
喻塵抬眸悄悄打量著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看了她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轉頭對盛朗唯說:「盛先生,玉兒和夫人的體質一樣,從小就體弱。你昨天真不該帶她出去騎摩托車,還淋著雨逛了那麼久。」
盛朗唯嘴唇動了動,想爭辯些什麼,但目光落在喻塵燒得有些紅撲撲的臉上後,只點點頭說:「是,是我不對。」
傭人驚訝地瞪大眼睛,偷偷打量著盛朗唯,簡直不敢相信此刻這個乖乖低頭認錯的年輕男人和剛剛那個眼神凌厲、和趙醫生爭執不下的是同一個人。
仿佛小姐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身上那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就消散了,轉眼又變回那個溫和謙遜的公子哥,看著人時那雙帶笑的眼睛能醉倒人。
「盛先生,我要幫玉兒檢查、換身乾淨衣服,你在這不太方便。」趙芮很不客氣地下了驅逐令。
盛朗唯輕哼了一聲,抬腳便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對喻塵眨眨眼睛:「小玉豬,我明天再來看你。」
喻塵垂著雙眸不看他,縮在被子裡。
門「咔噠」一聲關上了,走廊里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房間裡只剩下喻塵和趙醫生兩個人,瞬間安靜了許多。
趙芮慢條斯理地給喻塵量體溫,遞給她藥和水,看著她吃藥,期間沒有說一句話。
在她要幫喻塵換衣服的時候,喻塵抓著衣領拒絕了。
終於,她看著喻塵不安的臉淡淡說:「你真的跟玉兒長得很像......甚至連我都會產生些錯覺。」
趙芮頓了頓,從床邊站起,居高臨下而疏離地看著喻塵:「但那只是錯覺而已。」
喻塵一驚,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中年女人,她不知道除了沈峰和林特助還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但轉念一想,如果趙醫生是沈玉從小到大的家庭醫生,自然會清楚這一切。
趙醫生將一套乾淨的睡衣遞給喻塵:「這原本應該是玉兒的,先借給你,但這永遠都不可能變成你的,包括這裡所有的一切。喻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
喻塵輕輕接過那套睡衣,真絲的觸感順滑微涼滑過掌心。
她當然非常明白自己和沈玉間的雲泥之別,一個是玉,一個是塵,相差甚遠。
她從來沒有想過變成沈玉,從不。現在,她只想順利地完成沈峰交代的事情,然後拿著錢離開這裡,永遠別再和這裡的人有半點牽扯。她想回加油站去,那裡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但喻塵只是點點頭,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趙醫生緊繃的面容終於有了些和緩之色:「你好好休息,我明早再過來幫你檢查。」
喻塵目送趙醫生離開,轉過頭望向窗外,天色漆黑一片,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
她動了動肩膀,覺得身體的每個關節都又酸又痛。
她已經很久沒生過重病了,從前有一點頭疼腦熱吃了藥睡一覺就能好,哪怕一整天吹著山裡的寒風第二天也能準時爬起來。沒想到,剛住進沈家的第二天,睡著這麼軟的床,吃著那麼好吃的飯菜,屋子裡還有地熱和空調,她反倒病了。這些年累積下來的疲累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腦地洶湧而來,將她擊倒。
喻塵苦笑,果然這輩子是沒有富貴命的,一歇下來就病倒。
***
趙醫生從裡面走出來,盛朗唯按了聲摩托車的喇叭,在安靜的夜裡有些尖銳。
趙芮尋聲望過來:「盛先生,你還沒走。」
盛朗唯靠坐在摩托車座上,目光攫住趙芮:「為什麼堅持反對我帶沈玉去醫院?」
「玉兒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她的體質我最清楚。她發著燒,天這麼冷,我不可能任由你帶著她瞎折騰。」趙芮頓了頓,語氣堅定:「我是個醫生,很清楚她現在需要什麼,我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
盛朗唯抱著手臂,靈巧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滑動機械錶的齒輪,眸光隱藏在夜色中。
趙芮見他不再出聲,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他問:「沈玉去奧地利呆了那麼久,病還沒治好?是什麼病,我有個朋友是德國很有名望的醫生,或許他能幫上點忙。」
他盯著趙芮:「我要帶她去德國。」
「不可能。」趙芮轉過身,頓了頓,語氣再度變得平緩:「玉兒的體弱是先天性的,奧地利維也納AKH的醫學博士也說無法根治,只能慢慢調理,盛先生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