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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下午考完最後一門你就直接走？」

    「對，我歸心似箭。」

    秦飛不開心了：「這麼不想跟我多待一會兒？」

    杜衛笑：「這一學期，我們天天黏一塊，我奶奶都想死我了。乖啊，我們還要爬山呢。」

    秦飛哼一聲：「小別勝新婚，你看下次我們見面我怎麼整你。」

    秦飛下一次見到杜衛，是在地府。

    杜衛滿頭是血，迷迷糊糊地跟著鬼差走。

    秦飛冷著臉站到他面前，他也沒有認出來。

    鬼差打著哆嗦看著秦飛，秦飛讓他滾。

    鬼差麻利地滾了，滾去了秦判官那。

    「杜衛，你為什麼在這裡？」

    杜衛雙目無神地站在那，問他什麼也不答。

    秦判官站在遠處，看著秦飛摸過杜衛的臉頰，替他蹭去臉上的血。

    只是那血一直流，怎麼也擦不乾淨。

    「為什麼？」秦飛問。

    「這是意外，他坐的大巴出了車禍。」

    「這怎麼會是意外！」秦飛怒吼。

    秦判官面色未改：「這就是意外。把他帶下去。」

    鬼差不敢違抗秦判官的命令，撿起掉在地上的鐵鏈，拉著杜衛就要走。秦飛上前一步，也拽住了鐵鏈。鬼差又開始哆嗦。

    秦判官將秦飛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厲聲說：「帶他走！」

    秦飛幾欲留下血淚。

    那是一瞬間的事。發生車禍就在那一瞬間，杜衛感到非常疼，疼啊疼，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他好像在走路，鐵鏈刺啦刺啦拖在地上，十分刺耳。

    要回頭，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回頭，現在回頭！

    杜衛掙扎著想回頭，卻發現身體不受他控制。

    為什麼要回頭？他在哪兒？

    面前依稀閃過一個老太太的臉，接著是一張與他七成像的中年人的臉，身邊站了一個年輕人。

    還有……還有一個人。他穿著軍訓服，一會站在他旁邊，一會坐在他面前。

    有一隻蝴蝶在飛，落到了那人的肩頭，杜衛想去追，可是蝴蝶飛走了，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回頭！回頭！

    鐵鏈突然繃緊，鬼差發現自己竟拉不動了，杜衛眼睛發紅，面目猙獰。

    嚯，怪不得是枉死城裡逃出來的鬼，本事還不小。

    手中紅光一閃，鐵鏈將杜衛的手纏得更緊，鬼差冷笑：「你莫要再橫了，新帳舊帳一起算，你怕要在枉死城裡待到魂飛魄散。」

    「那是秦飛嗎？」

    「是啊，是秦飛！」

    「他怎麼到這兒來了，他背著包是幹嘛？」

    「好大一個包，是登山包嗎？」

    幹活的小鬼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鬼差揮了揮鞭子，他們又尖叫著散開。

    只有一個小鬼一直默默地在幹活。據說他欠了一千五百年的債，不還完離不開這裡。

    小鬼想，城外有一個人在等他，他要快點還完債，出去見他。

    但是那個人是誰呢，他記不得了，他連自己都記不得了。

    秦飛來到那個小鬼面前。

    小鬼抬頭，鋤頭戳在地上，迷惑地看著面前的人。

    那個奇奇怪怪的人說：「幹完活了沒？」

    小鬼搖搖頭。

    那人嘖了一聲：「今天天氣好，陪我去爬山。」

    小鬼抬頭看陰沉沉的天，不說話。

    那人繼續說：「我們去深山老林，搭一個帳篷。」

    小鬼說：「我不去，我還沒幹完活。」

    那人沒理：「晚上就住在帳篷里，茫茫的大山，就我們兩個人。」

    小鬼遲疑了下，還是搖頭：「我沒幹完活。」

    「深夜，帳篷，兩個饑渴的男大學生。」

    小鬼感覺自己的心快跳了兩下，接著又沉寂。

    男大學生是什麼？小鬼不懂，於是還是不說話。

    那人生氣了，把登山包砰地一下摔在地上，周圍沒有哪個鬼敢吱聲。

    「是不是活沒幹完？」

    小鬼點頭。

    那人拿過鋤頭，開始犁地：「我跟你一起干，幹完了陪我去露營。」

    小鬼想說我要還一千五百年的債，活根本干不完。他一愣，原來他知道自己干不完這些活嗎，他也知道自己再見不到城外的人嗎。

    那人奮力幹著活，鋤頭揮舞得虎虎生威，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看到小鬼在發愣，他不開心地說：「快幹活，幹完了去露營！」

    小鬼眨巴著大眼睛看他。

    那人沉默一下，又改口：「算了，你休息著吧。」

    小鬼想了想，在地上又撿起一個鋤頭：「這是我的活。」

    那人對他笑了下，在這總是陰雲密布的枉死城裡，投入了一抹陽光。

    他見過這個笑容，他感受過這抹陽光。

    「我叫秦飛。」那人說。

    小鬼也想告訴他他的名字，但他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那人沒有介意，似無意說道：「你如果沒有名字，那我就賞你個。」

    「杜衛。」那人認真看著小鬼的眼睛，「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宿舍，檯燈，電風扇，法國梧桐，番茄牛腩蓋澆……小鬼一時恍了神。

    「不喜歡。」小鬼說，「這個名字不霸氣。」

    秦飛氣得翻了個白眼：「那你叫皇甫鐵牛吧，夠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