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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52:06 作者: 希夷
郁玲情不自禁的拍了兩下巴掌,再打電話給鍾樂。「鍾樂,你知道我發現什麼了嗎?」
「什麼?」
「財神爺啊。財神爺不發光啦,那一家搬走了。」
「那豈不是好?你還要掛這副窗簾麼?」
「不掛了?」郁玲尚是躊躇,用了快三年了,對它竟也有了感情。
「不好看,總感覺陰森森的。哪天我們去窗簾店裡重新選一副。」
「不用了,我之前用的那副窗簾挺好的,哪天拿出來掛上。」
「那也行。我公司還有點事,下午晚點回。」郁玲心情不錯,鍾樂也能安下心來處理工作。
郁玲去了趟管理處,她向管家確認了財神爺一家搬家的事情,心情越發暢快。回去的路上,她已按耐不住要把亞麻窗簾拿出來換上的心情。
鍾樂不喜歡天鵝絨,也許會喜歡它,她迫不及待的想換上,還想去花店裡買佛手蓮,紅掌和富貴竹。這兩年屋子裡陽光太少,養什麼死什麼,她好久沒買綠植了。
她也好久沒有布置過自己的家了。正好今天鍾樂要晚回來,留一下午的時間給她。等他回來,就能看見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的窗簾被壓在床底最裡頭的箱子裡,郁玲趴在地板上拿衣叉把它撥出來。許久未動這麼多力氣,翻出來時她都微微喘著氣。地板上鋪開窗簾一看,顏色仍是她記憶里的淡雅清新,且乾乾淨淨的,呆在床底下兩三年也未長出一塊霉斑。
舊的許久不用再翻出來,就像是憑白多賺出來的,更加惹人喜愛。
公寓二樓的層高低,郁玲搬把椅子踩上去就夠得著窗簾杆了。一個又一個的掛鉤拿下,舊窗簾輕輕鬆鬆的取下,嘩啦啦就掉到了樓下。她再拖了長長的亞麻窗簾過來裝,窗簾有些重,她只能一手托著,一手去套掛鉤,差那麼點距離,踮了踮腳,使勁讓手再伸長几公分,鉤掛上了,腹部卻傳來隱隱的撕裂感。
她暗叫一聲不好,趕緊從椅子上下來,坐著歇息,肚子卻再無異樣。許是自己大驚小怪,郁玲小心翼翼的再爬上椅子,去掛第二個鉤。
事情做得馬馬虎虎就放下不管,她始終是看不過去的。
也不知是掛到了第幾個鉤,那隱隱的撕扯感,猛地向周圍擴散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剎那間導入她身上每一處毛孔每一個細胞。
郁玲扔下了窗簾,伸展著的身體不可抑制的想蜷起來。她哆嗦著從椅子上半滾下來,好在床不遠,她爬過去蜷著。腹部的疼痛甚是要命,蜷著也不能減輕半分。
豆大的汗珠在額上凝結,亦不費什麼功夫,她全身上下都已出了密密的一層汗。聽說疼痛會引起交感神經興奮,而交感神經就負責管理人體的皮膚汗腺。滿身的潮乎乎中,下身的濕糯感突如其來,像是例假來時的噴涌不止。
她低頭去望,不是想像中的血崩,但無疑也是流血了。
完了,完了,她心裡絕望的叫囂著。非但手上沒有半分力氣,嘴巴張開想說什麼,也是無言,像是這空間陡然被吸走了空氣。
她好不容易抓到手機,撥了電話出去:「鍾樂,你快回來,我肚子疼,還流血了。」
流血了,郁玲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床上躺著。搬回海藍公寓後,她把之前的床上用品都給扔了,重新買了兩套。如今鋪在床上的是她十分心水的那套,淺藍色貢緞提花面料,上面繡的是大朵大朵的白色山茶花,工藝繁瑣卻又相當的內斂雅致。
此時山茶花的花瓣紅了,一圈圈的向外暈散。
郁玲卻無能為力,除了在這裡躺著等人來救她。她不知鍾樂還要多久才回來,等待的每一分鐘都像是在等待末日。她好想他能從天而降,能幫她能救她。她從未有一刻像此刻,害怕死去,害怕失去。那些她曾失去的,她曾介意的,工作、前途、金錢、地位、在俗世里她拼命追求過的每一樣,都無法與這一刻相比擬。
她才剛做好思想建設。她那麼犟,那麼難以去接受變化的一個人,好不容易願意去打造一個窗明几淨的家。她才開始有那麼點樂在其中的味道,去期待它的降臨,它就以這麼慘痛的方式和她告別。它在怨她嗎?怨她接納得太遲了麼?
她想,生孩子的那天也會這麼痛嗎?也就差不多吧。揪心的痛楚告訴她,那一點都不是累贅,那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完全要仰仗她才能生存下去的生命。
眼前開始迷糊,她用手背抹一把臉,也分不清是淚還是汗。她望向天花板,望向掛了一半的窗簾,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陽光,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鍾樂在喚她,她聽到了,睜開眼看到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眼眶紅了,他和她一樣的震驚一樣的哀傷。有人能和自己感同身受,被傷害的軀體和意識都有了仰仗,不再那麼孤單無助。她揪住他的雙臂,她的身體在顫抖,鍾樂要抱起她:「不要怕,我送你去醫院。」
她不敢讓鍾樂抱,她怕血流得更快:「我打120了。給你打完電話後,我撥了120。」
「好,」鍾樂在控制他說話時的抖音,他從未應對過這樣的局面,他得讓自己看起來更安穩可靠些,「我再問他們到哪裡了,不然我就抱你下去。」
救護車已在路上,他們只能繼續等待。血已染紅郁玲身下團簇著的山茶花,鍾樂抱緊她,她一直在抖。他問:「你好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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