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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52:06 作者: 希夷
    郁玲坐起身來問:「你覺得我就是個挺無情的人,對不對?」

    鍾樂低頭不做聲。郁玲接著問:「你認為,我會為了進MCC打掉孩子?」

    她這樣反問,鍾樂反而沒有一開始那麼篤定的認為了。他鬆了口氣:「那你為何這麼不開心?」

    「因為我難受。」郁玲突然張開雙臂,抱住鍾樂。她靠在他胸前,那裡能溫暖她。

    「不去MCC其實也沒什麼。但我懷著孕,再一般的公司都不會要我了,我以為自己能很快找到工作,社保十月份就停交了。可現在最起碼,我有整整一年都找不到工作,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我好怕自己像今天這樣不得已,要失業兩年三年,甚至更久。職場這條路不進則退,我走得很不容易,全職太太也好家庭主婦也好,我都不打算做。可我該怎麼辦?我現在一點方向都找不到。」

    她今日的迷茫,怕是十年間都前所未有的。她甚至後悔,當初為何不能想個更折衷的法子,讓她能留在晨星或是世方。就算呆得委曲求全一些,都比現在的四顧茫然要好。

    八年前獨自一人來到這個城市打拼,她比誰都孤獨也比誰都清醒。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任何人脈,職業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想到自己懷揣另一個生命,竟然無所依傍,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鍾樂緊緊摟住她,見到驗孕筆的那一刻,他便知郁玲在擔心什麼。

    今天她意外的睡了個懶覺,醒了後還賴床上不起,說大冷天的最適合躲在被窩裡,什麼也不干。她說2015年是她的收穫之年,工作新上一個台階不說,愛情婚姻一次到位。他看著她洗漱完畢,步子輕快的下樓吃早餐,去換她萬年不變的髮型。

    她說,我要顛覆下形象,等我做完頭髮回來,你不要太吃驚。可出門不到二十分鐘她就回來了。這麼有條不紊的人,有什麼能阻擋她進入想要的新生活呢?

    得知她懷孕那一瞬間,他也詫異他也心驚,更替郁玲難受。這份心疼將他初為人父的那點喜悅沖得七零八落。可是這對他來說也是別無選擇的事情。

    郁玲本是去做頭髮的,為什麼折道而返,因為她要確認一件事。早沒想起晚沒想起,偏偏是去染髮的時候想起,因為染髮會危急腹中胎兒。這會在她腹中的胚胎,其實還只是一顆分裂的受精卵,剛剛完成著床,超聲波都還無法看清妊娠的跡象。

    不要奇怪他知道得如此清楚,有個婦產科工作的媽媽,他早就被科普過了。

    可就是這麼豆大點的東西,竟開始作用於它的母親,要為它的茁壯成長掃除危險。染髮當然是不行的。

    而僅僅只是知道懷孕,郁玲就變得那麼脆弱。原來他媽說的都是真的,很多女性知道自己懷孕後不會欣喜,反而會恐慌。她們的情緒很容易失控,因為孕激素在竭力全力的幫助胎兒成長,也在竭盡全力的消耗她們。

    說到底,還是他做得不夠好,不能讓郁玲擁有足夠的安全感。男人真正成熟的那一天,不是他能掙錢養活自己,而是他可以成為無需多想亦無需置疑的依靠。

    他們之間儘管相愛,但愛得不夠深,更不夠心安理得。他們怕吵架怕誤解,怕連累對方,他們還想繼續做彼此獨立的個體,保持優雅得體的姿態。也許只有通過郁玲腹中生命的連結,兩人才能真正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摟著郁玲,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義無反顧:「我很抱歉,我一直都很抱歉,自從你和我在一起後,總是我在耽誤你的前程。你離開晨星是因為我,這次沒法去MCC也是因為我。其實我是最沒有資格讓你放棄工作的人,我也沒法輕描淡寫的說,我養你啊。可是郁玲,我希望你不要怕,不管未來怎樣,你都不要怕,因為你不再是一個人,你有我。無論什麼樣的難關,我們都能一起扛過去。」

    郁玲真是感冒了。

    中午鍾樂端了雞湯上來,她也沒胃口,只吃了幾片燙熟的娃娃菜,再喝了點湯。鍾樂下去洗碗,她就躺著,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睡得昏昏沉沉還被凍醒。可睜眼一看,被子好端端的蓋在她身上。她掙扎著爬起來,從衣櫃裡再掏出一床毯子。

    聲響驚動了鍾樂,他上來:「你怎麼啦?」

    「今年過年肯定冷,才第一波冷空氣,就冷成這樣了。」

    鍾樂狐疑:「你冷?」她穿著毛衣睡的覺,怎麼會冷?走過去一探額頭,竟有些溫燒。「你回床上躺著去吧。我給你倒溫水上來。」

    郁玲神經緊張:「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她當人事專員那幾年,經手了十幾單的員工小產病假,幾乎都是孕期的前三個月,聽說極易掉。

    鍾樂拿了溫水上來,就要給他媽打電話。郁玲說:「你這麼快就要告訴她?」

    「我得問問她,你現在的情況要不要緊。」

    電話接通後,他直接了當的說: 「媽,郁玲懷孕了。」

    過了幾秒,那端嘈雜的聲音背景才清靜了些:「真的?多久了?你上次不說郁玲要去新公司入職?」

    鍾樂不耐煩:「我沒空和你說這些,她發燒了。」

    「怎麼會?多少度?」

    鍾樂示意郁玲從腋下拿出體溫計,看得像模像樣:「還好,38.7,但她還畏寒,嘴唇都白了。」

    「懷上多久了?」

    鍾樂望向郁玲,郁玲伸出右手算上次例假來的日子,也不敢肯定:「就一個月,四五周吧。」鍾樂複述給他媽聽。他媽也心急:「到底多久?把電話給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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