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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52:06 作者: 希夷
郁玲坐下,看對面小倩的臉色,已有些僵硬。她想起下午被困在陽台的仇恨,心情莫名大爽。四人的燒烤桌,郁明和小倩坐一起,她自然就只能挨著鍾樂坐了。她低聲問他:「你為什麼要拿小倩的,不拿郁明的?」
鍾樂看了她一眼,頗有你怎麼連這都不懂的意思:「那當然了,只有快烤好的,郁明才會放到小倩那邊去,還有,好的肯定先給小倩吃啊。」
郁玲狂忍住內心的笑,起身去拿素菜。鍾樂此舉超沒紳士風度,身為女性,她應該貶低他,看不起他,怎麼會越發的欣賞起來?
一頓燒烤吃到九點還未散,郁玲喝了兩罐青島,胃裡再也裝不下東西。她也乏了,中午小倩在房間裡喋喋不休,她沒有睡好。當然更主要的是,她實在不習慣這種觥籌交錯、杯盤狼藉的夜宵生活。郁明、鍾樂都是她最熟悉的親人和朋友,有話能說自然平時就說了,要把話堆在一頓飯里說,說著說著那也得無聊。
她便先撤了。郁明和小倩隨她去留,鍾樂以為她醉了,要送她回去。她說:「沒事,兩罐啤酒,灌不倒我。」之前郁明問他倆幹什麼去了,鍾樂回答說看夕陽去了,後來小倩找到事由了,說你倆看什麼夕陽啊,該不會是背著我們談戀愛去吧。這會她要避點嫌。
郁玲很不喜這種輕易拿人感情說笑的交談方式。以往公司組織這種玩樂會,只要她碰見個單身的男同事,稍熟稔,或因工作往來,多說兩句話,就有人從頭髮根打量到腳底板,你倆別是談戀愛吧。這種不喜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冒犯,戀不戀愛,和誰戀愛,關你何事?聊天的人既然不能親昵就不要故作親昵。再說,說者無心,她內心裡多大的慎重、多大的顧慮,在這些人嘴裡,也是一文不值的。
這點上,郁明還是清楚自己老姐,因為姜美鳳這兩年不斷的逼相親,郁玲對「談情說愛」、「找對象」這些字眼相當反感。過年時就和老媽吵到電話都不接的地步了。這半年來,還不是聽了郁治平和他的勸:先歇歇,別逼得太狠,把能幹的女兒都逼出家去了。
這下,他便先於郁玲和鍾樂,拍著小倩的小臂:「哪能啊,都跟你講了,我姐和樂哥是從小就認識的,一起看個夕陽能有什麼關係?就像我隔壁家二丫頭,她穿開叉褲時我就認識她,光屁股不知看了多少回,那又怎樣,我也沒跟她在一起啊。」
見郁玲臉色緩和下來,郁明邊喝啤酒邊偷著樂。郁玲是什麼人?你是不可能讓她承認她不願承認的事情的,他也不曉得兩人去看夕陽,究竟看出些什麼來了沒有,但是想挑明?逼她?門都沒有的。說不定本來有點譜的事,都能因為她的傲氣,反方向走了。
想當年姜美鳳翻出她的日記,看到了那五百塊獎學金被她借給一個男生買了吉他,那個氣的啊。原來郁玲從那麼乖巧聰明,變得那麼難管教,全是因為早戀。早戀也該早戀上一個清華北大的啊,門當戶對,以後一起留在北京,她說出去多有面子。可早戀誰不好,早戀一個藝術特長生。她還特意去打聽過,四中的這些藝術特長生,幾乎全是靠後門進去的,模樣光鮮成績差的小混混,高考只能考個三百分,絕大多數都只能去本市那所大專校。至於那所大專校呢,風評太差,本市的人都看不起,說男的都只會玩遊戲泡妹子,女的呢,都只好打扮,出台傍大款,一到周末,奔馳寶馬停一校門,全是來接這些靚仔靚女的。
她著急郁玲找了這麼個男朋友,日想夜愁,和郁治平說,說什麼也要把他揪出來,莫誤了女兒的前程。可這日記本里的內容,就和它的少女主人一樣,自帶遮光板和防解鎖,只要涉及心事和男朋友的,都文藝酸溜得讓人看不懂,而且男朋友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他」來代替。姜美鳳已是四十多歲的大嬸了,哪裡還有那顆敏感的少女心,又沒得做閱讀理解的好耐心,粗略翻完半本,就迫不及待打電話給郁玲,逼她招供。
郁玲哪裡會招供,只問,你憑什麼去翻我的抽屜,看我的日記?我還有沒有隱私?
隱私?做女兒的哪裡要有隱私?我是你娘,我為你好。你還在跟他交往嗎?就你這樣的女孩子,學習好的,沒什麼花花心思的,最容易被這些混混吸引,斷送掉好好的一生。
問了幾天,都沒問到男朋友是誰,姜美鳳下殺手鐧了。郁玲,你再不說,我就盯著你的同學朋友,一個個去問,反正就快要放暑假了,他們都要回來了。
郁玲終於服軟了,說,媽,我要期末考試了,你要我好好的把考試考完,回來我跟你講。
姜美鳳終於在郁玲那裡收復了一點母親的領地和尊嚴,點了點頭,好。要解決那個男的,最好當面解決,當然郁玲回來最好了。
放暑假了,郁玲先拖著不回來,說沒買到票。後來又說想打工賺點錢。姜美鳳意識到這是她的拖延戰術,說家裡不差你這點錢,快點回來。快到八月的一天,郁玲回來了。郁明記得,姜美鳳做了好幾個她喜歡吃的菜,大概是想用母親的柔情感動她。
郁玲在飯桌上說,沒這個人,我沒有談戀愛。姜美鳳失望極了,日記本都翻出來,那你五百塊錢給誰了。借給一個貧困生,他後來還我了。你也知道的,我還重新買了一個複讀機,一百多塊,不然,我哪裡來的錢。
你誆我呢,白紙黑字,你沒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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