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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1:52:06 作者: 希夷
    「都來了,都來了。」聽到這樣的回答她就心安。四五個「都來了」之後,終於有人說:「我們組林工沒回來。」

    「林工?」

    郁玲趕緊翻名單:「他帶了老婆孩子。他們去哪裡了?」

    「說去摘荔枝去了。」

    荔枝林,荔枝林在北山上,糟了,糟了。郁玲顧不上再點人數,名單遞給旁人,衝出了餐廳。外頭雨勢,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鍾樂冒著大雨奔回來了。他跑去摘荔枝,人高馬大,不用爬樹,把籃球場上的跳躍演練幾下,手上就多了幾捆帶果實的枝葉。他把荔枝摘下來塞運動短褲的兜里,旁邊站了小孩:「叔叔,可以給我嘗嘗嗎?」荔枝本不多,低矮處的早就被人摘光。來摘荔枝的人都沒什麼收穫,就剩他手上那幾把。沒辦法,給小朋友分了。

    然後他跑去划船,劃了一半,下雨了,本想呆在單人船里等雨停,好過在路上沒遮擋被迫狂奔的人。然而小船也不安全了,他拼命踩踏板上了岸往餐廳趕。

    餐廳大堂里擠滿了人。餐廳大是因為建在水上的廊欄多,下起雨來,廊欄不遮風雨,沒用處,大家都擠在大堂。鍾樂一身是水,上身的短袖還好,直接脫下來,擰乾水就行。他覺得底褲也吸了一斤的水,因此想去洗手間。洗手間外面排了有史以來最龐大的隊伍。何總監扯著嗓子喊:「男同事先讓一下,洗手間先給女孩子和小孩用。」

    他只好再擠回人群里,幾乎所有人都在抱怨人事部,前兩天一直是高溫預警,怎還能安排戶外活動呢。鍾樂眺望,去找郁玲,只見人事部另一位同事在數人頭。郁玲呢?他是高個子,環顧四周,都沒搜索到她的身影。他抓著人事部同事問:「郁玲呢?」

    「郁玲?她出去找人了。」

    這麼大的雨,她還出去找人?鍾樂問:「去哪裡找了?」

    「荔枝林吧。她好像去找林工了,林工一家還沒回來。」

    鍾樂呆了一下。林工?林工帶著他老婆孩子,比他還早離開荔枝林。再瞧外頭,雨夾著風,凌厲的掃過水車,掃進大堂門口,站在外頭的一排人「啊啊」尖叫了幾聲,又淋了一身的風雨。

    鍾樂抄起門口傘架上的傘,也奔了出去。

    從餐廳到北山荔枝林,風和日麗,步子適中,也要走十五分鐘。雨下成如今這樣,鍾樂想跑起來,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傘打不打無所謂,但他是去接郁玲的,不知郁玲打傘了沒,但要不拿傘空手去接,再淋雨回來,也有點說不過去。

    他走到北山,荔枝林在上方二十米處,就是一個小土坡。他還沒到,就大喊「郁玲!」沒有人應。

    「郁玲!郁玲!」一直沒有回音。傘在林子裡撐開面積太大,鍾樂收了傘,鑽進了荔枝林。他一路看一路喊,都沒有見到郁玲,或聽到郁玲的聲音。

    一直走到小土坡的最高點,荔枝林到這裡結束。這裡的斜面陡多了,沒有種果樹,鋪滿了土塊石子。鍾樂站在土坡上四處張望,雨霧蒙蒙中,終於看到一顆放到的荔枝樹邊,坐了個人。那個人穿透明的一次性雨衣,透出裡頭的藍色文化衫。

    不是郁玲,還有誰?

    作者有話要說:  脆愛有暴雨,沒有真愛有暴雨,不一樣的我們也要有才行。

    我是多愛暴雨下的發酵因子啊。。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鍾樂興沖沖的朝她走過去,他一摸兜,荔枝還在。他把品種不好的妃子笑都給了小孩,唯有的幾顆糯米糍,悄悄塞在兜里,躲過了小孩子的搶奪。

    腳下「唰唰」,他踩過的地方,砂石都在下滑。離郁玲只有五米多遠了,坐樹邊的瘦削身影,也沒抬起頭來望望。她頭枕在弓起的膝蓋上,雙臂圍著,動也不動。鍾樂難免疑惑,腳步略停,背後刮來一陣狂風,雨全掃在他背上,他打了個機靈,也想像餐廳門口那幾個女生一樣「啊啊啊啊」的唱幾個抖音。這會才猛然意識,郁玲是在哭嗎?

    嚇得鍾樂都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沒見過郁玲哭。他印象里,郁玲就不會哭。蘇慧哭,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以前她在幼兒園裡被蠻橫一點的小孩子抓破手,回來淚珠子都能掉一桌子。疼是其次,主要是委屈,她和小孩子計較不上,多愛計較的一個人,被迫裝大方。可郁玲哭,就和今兒這遭暴雨一樣不正常。上個月,她才在市一院和人打了一架,對吧。郁玲個子嬌小,阿松是個1米75的壯實男人,她也沒吃虧到哪裡去,當然也是阿松不敢下狠手傷人命。飯局上,阿松昂起脖頸讓他看,血淋淋的三條抓痕,他說你們那個同學,哪裡像個女人家,怪不得三十歲了還沒人要。你們要勸勸她啊,不要這麼剛烈,要溫柔點。鍾樂當時笑笑,不接話,他想起的是打完架後,姜美鳳都在邊哭邊罵,向人展示她臉上手上的傷。他回頭去看,郁玲靠在走廊欄杆上,雙手抱胸,隨時準備再打一架。她也有傷,但是她不哭也不說痛。

    鍾樂不敢走過去了,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他慌張了,不知該如何去幫助一個把自己鍛鍊成戰士的人。平時都是郁玲在幫他,陪他看房,給他提建議,有時上下班還會捎上他。他很想他也能幫郁玲的忙,有郁玲需要他的時候。

    他不確定現在是不是郁玲需要他的時候。一個人要到滿天風雨里,才願意痛哭出來發泄出來,可想而知,這樣的人,有一顆多驕傲的心。因為等她抬起頭時,滿世界都是水,別人就分不清她眼裡流下來的是淚還是雨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蘇慧在他跟前沒有哭過千次,也上百次了,但好像都記不太清了,沒有哪一次,像郁玲這次一樣,他連淚水都沒看到,就覺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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