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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是夜,鹿小雨做了個夢。夢裡陳濤變成了一聽可樂,鹿小雨咕咚咕咚把他喝完之後,抬腳使勁一踩,吧唧,陳濤就扁了。接著鹿小雨找來收廢品的,問他要不要易拉罐。收廢品的說要啊,不過只能給一毛錢一個,鹿小雨不干,說最多五分錢……夢做了多久呢,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一整夜,總之,鹿小雨虐得很慡,很慡。
有些東西會變,有些東西卻一直不變,比如我們骨子裡的自己,那是再怎麼磨,也磨不掉的。就像一條河流,也許時間長了,上面會有些許的漂浮物,但撥開狼藉,裡面還是原來那股潺潺的清水。我們可以長大,我們可以世故,我們可以懦弱,我們可以妥協,但我們不會忘記最初愛上這個人的心情。
沒有在成長中迷失自己,值得我們慶幸。
雨過天晴,倆彆扭孩子終於又黏糊到一塊兒了。但折騰不能白折騰對吧,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都得學會從挫折中吸取教訓。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陳濤提出的蓄謀已久的要求:「要不……你搬我那兒去唄……」
「不要。趕明再出啥意外,捲鋪蓋走人的就變我了。」很明顯,有所收穫的不只陳濤一人。
陳濤仔細思索了一下,也是這麼回事兒。他被趕走了還可以厚臉皮的回來,等趕明兒真要是鹿小雨捲鋪蓋走了,那他拿捆仙繩兒也別想把人拽回來。思及此,陳同學果斷的做了個重大決定:「那我回來!」本來陳濤想說的是那我搬回來,可觸目所及,自己的東西一樣沒少還在老地方呆著呢,這個搬字怎麼看都不妥,索性去掉了。
「啥就回來啊,你當你出去逛了一圈買醬油呢!」鹿小雨齜牙咧嘴,「回來可以。得先立字據。」
陳濤不明所以的看著鹿小雨稀里嘩啦的從抽屜里翻出原子筆,又找了幾張A4的白紙,刷刷刷的在上面奮筆疾書起來。
十分鐘後,一則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不平等條約新鮮出爐。
《市民守則》:
1、凡是鹿小雨同志說的都是對的,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2、凡是鹿小雨同志下達的任務,務必排除艱難萬險也要及時準時按時的完成。
3、凡是鹿小雨同志需要時,必須無條件的任勞任怨任打任罵任踢任踹同時保持樂觀積極的精神風貌。
4、凡是鹿小雨同志……
5、……
6、……
……
總則:鹿小雨同志的玉皇大帝地位永久不可動搖。
「怎麼的,你有意見?」鹿小雨捏著條約居高臨下的眯視陳濤。
「哪能啊,完全是合理化建議嘛。」陳濤極其諂媚的眨眨眼,「嗯……就有一點哈,咱非得貼床頭麼……」
鹿小雨用實際行動給與陳濤最後一擊。
有時候人啊,兜兜轉轉半天,最後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也還是那個月亮。比如陳濤發現自己還是習慣被頤指氣使,又比如鹿小雨也再次發現了自己就不適合低聲下氣。
雖然鹿小雨家裡保存著陳濤大多數的生活用品,但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陳濤先生的衣食住行自然也得與時俱進。於是周末,白范成了首當其衝的苦力。
白范對此雖然頗有微詞,但腹誹歸腹誹,人還是準時到場幹活更是毫不含糊。怎麼說呢,見到陳濤終於有了笑模樣,白范打心眼裡高興。一路看來,再怎麼不願,他也得承認,陳濤就栽鹿小雨這了。還是大頭朝下栽的,腦袋往泥里一插,這輩子甭想出來了。
給床底下大掃除的時候,白范看見了床頭披著市民守則外衣的夫訓,哀陳濤不幸怒陳濤不爭的同時,卻又只能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感情這玩意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其實白范不知道,他看見的只是冰山的一半,還有一張鹿小雨版的N個不許,只是礙於面子,鹿小雨死活沒讓陳濤貼出來。所以那張可憐的白紙黑字只能靜靜的躺在抽屜的最底層,註定一輩子,不見天日。
《市民守則----鹿小雨版》:
1、不許有話不說放在心裡四處亂轉。
2、不許說話不經大腦傷人於無影無形。
3、不許模仿電視、電影、小說、雜誌等等一切脫離實際且帶有危險性的套路。
4、不許在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行使《市民守則----陳濤版》第三條賦予的權利。
5、……
……
總則:1、陳濤同志的合法伴侶地位永久不可動搖。
2、同《市民守則----陳濤版》之總則。
既然曾經摔倒過,受了傷,流了血,那麼當咬緊牙關再次前行的時候,就要把那害人不淺的石頭搬開,丟掉。
----哪怕是兩個笨蛋,只要齊心協力,也總不會被絆倒第二次。
晚上,四個人圍在一起吃火鍋。陳濤,鹿小雨,白范,還有周末加班剛剛結束的白夫人。用了人家白范一天,晚上請個客,總是理所應當的。
白范的妻子叫柳蘇,長得很小巧,氣質頗為賢惠,有點小家碧玉的感覺,據說祖籍是江南一代。鹿小雨看了女人半天,怎麼也無法相信她已經二十有八。精緻而秀氣的五官,真的就像鄰家剛上大學的小妹妹。
「你是鹿小雨?」落座之後,鹿小雨還沒進入狀態,倒是柳蘇先綻開了溫柔的笑靨,「你好,我叫柳蘇,經常聽白范提起你。」
「哦,是麼,那還真不好意思……」鹿小雨有些窘的和對方握手,「應該沒聽著我什麼優點……」
白范低頭盯著鴛鴦鍋底,裝沒聽見。誰讓人家說得都是鐵一般的事實呢。
「呵呵,不要緊,」柳蘇輕輕歪頭,眉眼間滿是暖意,「信息的來源總是有多種渠道,有專門提供負面的,也有都是宣傳正面的。我喜歡你的節目……」
鹿小雨愣在那兒,一時間五味參雜。什麼鄰家剛上大學的小妹妹,這分明是午夜電台的知心姐姐!
「可惜,你不再主持兒童節目了。」柳蘇遺憾的眨眨眼,不過很快又開朗起來,「小鹿哥哥,將來給我孩子作乾爹吧。」
「什麼?」
「什、麼?!
詫異的短促疑問來自鹿小雨,驚愕的炸雷怒吼來自白范。
鹿小雨大腦一片空白,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要和大米飯搶飯碗了。再看大米飯,已經被雷成了鍋巴。
「老婆!你還有譜沒譜靠不靠點譜啊!什麼乾爹,誰說我孩子要有乾爹?再說了,就算找你也……」白范起初的氣勢那是相當高漲,極其憤慨,可說到後面,不知不覺的就歇了菜。
鹿小雨滿腦袋問號,在他看來柳蘇沒做啥啊,不過就是溫柔的給自己老公一個微笑。
「老公……」柳蘇忽然輕聲呼喚。
「嗯……」
「我想涮青菜……」
「哦……」
「你這是讓我自己下麼?」
「……」
鹿小雨就跟欣賞大衛科波菲爾的魔術似的,簡直就是現場版的大變活人。眼看著白范跟中邪似的,從法海瞬間蛻變成許仙,涮青菜的姿勢那是相當瀟灑。
「怎麼樣,考慮好了嗎?」柳蘇轉過頭,繼續微笑望著鹿小雨。
「啊?」鹿小雨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想不明白怎麼忽然就緊張起來。
柳蘇輕笑:「當我孩子乾爹啊。你不說我就當默認了。」
陳濤低頭扒拉著調料小碗,白范還夾著青菜在湯鍋里練糙書,鹿小雨忽然有種預感,他被大米飯壓榨的日子將一去不復還了。
網吧運營徹底上了軌道,偶爾,陳濤已經可以噹噹甩手掌柜了。日子好像和很多年前不謀而合。不一樣的是,他們都已經學會了很多。
年底,鹿小雨逮住機會休了年假。把十天年假與過年七天合在一起,他足足能休大半個月。這可樂壞了陳濤,變著法的想去哪兒玩。
「相信我吧,這回保准有意思。」休假第五天的清晨,陳濤在被窩裡抱著鹿小雨循循善誘。
「得了,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才浪費了那麼多寶貴時光。」鹿小雨狠狠扯過被子,懲罰性的把陳濤同學白嫩的粗胳膊壯腿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之下。
「我那不也是一時疏忽嘛,哦,合著我犯回錯你就一棍子打死連個翻身的機會都不給啊。」陳濤一邊哀怨的控訴,一邊趁鹿小雨放鬆警惕之際悄悄的往被子裡蹭。
「一時疏忽?」鹿小雨挑眉,「有冬天去動物園的嗎?沒看人家獅啊虎啊狼啊豹啊的都躲屋裡懶得理你!」
陳濤委屈得要命:「沒聽說它們也冬眠啊,我光聽說狗熊冬天睡覺……」
鹿小雨在心裡默念了無數遍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可最終還是沒忍住:「那植物園又怎麼說!滿以為最次也能看看殘花敗柳,結果倒好,全是枯木桿兒!
陳濤動了動嘴,剛想辯解,忽然想起《市民守則----陳濤版》第三條,於是滿腔委屈化作一臉甘露,咧著嘴,他手腳並用跟藤蔓似的纏住鹿小雨,然後對著小鹿哥哥的眼皮兒吹氣:「以前的錯誤確實在我,冬天嘛,就該玩點冬天的特色項目,所以我才建議咱去滑雪啊,多應景!」
其實鹿小雨也覺得,幾天下來,就屬滑雪這提議比較靠譜。但問題是他不會啊。
陳濤跟貼心小棉襖似的,一眼就看出了鹿小雨的顧慮。連忙說:「放心,那玩意兒簡單得要命。你啥也不用干,順著坡往下滑就行了唄。」
「真的?」純潔的鹿小雨同學,又被扇呼動了。
「真的。」吃一塹不長一智的陳濤同學,什麼依據沒有都敢堅定點頭。
滑雪場就在隔壁城市,驅車不過一個小時。決定好行程的倆人,當下就給旅行社打了電話。最近奔著滑雪去的散客越來越多,市內幾家旅行社都開了冰雪一日游的項目。
由於倆人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又膩膩歪歪絮絮叨叨的來了段晨間糾葛,所以打電話的時候已經九點多鐘。電話那頭的女孩顯然業務素質奇高,在說明一日游已經出發之後,不給潛在顧客任何退縮的時間,馬上奉獻出更為有情調價格也更划算的夜場滑雪浪漫遊。
陳濤一聽就心花怒放,他也不知道樂呵啥,反正聽著夜場就舒坦,於是乎在鹿小雨連掐帶擰的疼愛下還是顛顛兒的給人家網上支付了報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