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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王秘書,」鹿小雨特溫柔的對著眼前喋喋不休的青年麻竿兒靦腆一笑,「句子主幹。」

    「咳,我們主任晚上在賓館設宴,邀請您參加。」看看人家這措辭,同樣一個意思,放民間那就是想請你吃飯。

    「能被陸主任邀請我特別榮幸,但沒辦法,你也知道,白天那個專訪要的急,晚上還得回去加班做片……」

    「鹿記者,」麻竿推了推眼鏡,「我剛剛和張台長通過電話,他可是一個勁兒和我說全台上下都會給予我們積極配合,要不,我再問問徐策劃……」

    「哎呀,你看看我差點忘了,小王剛剛還和我說這專訪特成功,一剪子不用動呢。呵呵,晚上幾點啊?」鹿小雨笑得諂媚。好麼,精神都傳達到台長那兒了,這時候要還問策劃,那自己回去能被阿笠博士給拆巴了。

    「晚上七點,我相信鹿記者一定會準時的。」麻竿兒露出陰謀得逞的微笑,轉身離開了。留下鹿小雨一個人,恨不得在他的後背上瞪出倆大洞。

    真是和什麼人學什麼樣,跟著陸朗就是狼!

    晚上七點,酒店豪華包間。陸朗一名,鹿小雨一名,秘書麻竿一名……後被支走了。

    「你到底想幹啥吧,怎麼還沒完沒了了。」鹿小雨語氣不善,好在食慾尚佳,痛斥陸朗的間歇還能夾幾筷子生猛海鮮。

    如果說兩年前的陸朗還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點浮躁,那麼現在,他已經足夠成熟。時間沒有在他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卻平添了睿智,練達,和穩重。鹿小雨知道,能到現在的高度,陸朗靠得絕對不會是運氣。

    「世間的事兒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陸朗慢悠悠的開了口,「你看咱倆,兜兜轉轉又到了一塊兒。這就是緣分,你天生就得隨我姓……」

    好吧,鹿小雨承認,再睿智,再練達,哪怕穩重成了泰森,陸朗還是那個陸朗。那個一見著就讓他拳頭痒痒的欠扁的傢伙:「你還能再自戀點不?」

    陸朗被逗得笑出了聲,眼睛眯得只剩下一道fèng:「咱倆分開兩年多了吧,結果你又撞我懷裡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證明啥,頂多證明你不靠譜,還想風流,」鹿小雨不屑的白他一眼,「不然你早定下來了。」

    陸朗不笑了,而是有趣的看著鹿小雨,輕哼:「你忠貞。敢情結婚了?還是定下了?」

    鹿小雨忽然沒了聲音,不太自在的轉開了頭。

    「切,還是分了吧。」陸朗像早有預見似的,玩世不恭的揚起嘴角,「我跟你說,這圈子裡我還真沒看見過長久的呢。對了,你那位叫什麼來著,呃……王海?」

    「恭喜你,倆字兒全記錯了。」鹿小雨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才說,「別說兩年,我和他分開七年又撞一塊兒了呢,你這點兒算啥。」

    陸朗被意料之外的事情衝擊到了,一時間有點發愣。

    鹿小雨沒理會他,而是自顧自的繼續道:「不過你說的可能真對,沒長久的……」

    「鹿小雨……」陸朗很少叫小孩兒的名字,可此刻,見到小孩兒通紅的眼圈,他卻真的想把這傢伙攬進懷裡,拍拍肩膀,或者摸摸頭。

    「靠,這玩意兒沒結婚證就是麻煩,想分就分都不帶含糊的。」鹿小雨還在說,不像是說給陸朗聽,反倒更像自言自語,「要是有證,分了也能割他一半財產,我看他還敢不敢離!」

    陸朗終於還是把小孩兒攬進了懷裡,並沒有拍肩膀或者摸摸頭,就這麼安靜的抱著,足智多謀身經百戰才思敏捷的陸朗,在鹿小雨身上,卻永遠只會用這一種安慰方式。

    「祖國幅員遼闊山河大好,森林一片一片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

    「所以,幹嘛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呢,你可以多找幾棵來試試嘛。」

    「……」

    「我其實也是鍾靈毓秀一表人……」

    「陸朗……」

    「嗯?」

    「咱能不能別一邊說一邊動手?」

    「不能,憋得慌。」

    「能憋死你不?」

    「能憋瘋。」

    「……」

    「你在想什麼?」

    「咱倆搭檔演小品去得了……」

    晚宴很成功。雖然事後王秘書在領導手上看見了可疑的牙印兒,並在鹿記者臉上找到了面對階級敵人時才有的防禦表情,但他把那理解為兩人應該是探討到了什麼讓人憤慨的民生問題,也就釋懷了。

    九點鐘,王秘書稱職的把鹿小雨送到了家門口。

    「對了,王秘書,」下車時,鹿小雨忽然想到什麼,「回去給陸主任捎點綠豆湯。去火。」

    王秘書不明所以,雖然點頭,但最終沒有貿然行動。

    ----人精明一點總是沒錯的,起碼能避開一些人為陷害以免血光之災。

    專訪也很成功,播出之後好評如cháo。市里領導非常滿意,連帶的鹿小雨也受到了高度表揚。

    陸朗要在這個城市考察大概半個月。期間還要親自參與一些宣傳工程建設。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鹿小雨究竟是什麼心思。本來都忘得差不多了,可這一見過面,心又痒痒起來。越來越覺得那傢伙的小樣兒特招人稀罕。於是乎,我們的陸主任就稍微動了點職權,再然後,鹿小雨成了考察隊伍的隨行記者。

    「你就折騰吧,我告訴你,現在電視台到處都在傳咱倆是遠房親戚。」隨行間歇,鹿小雨趁沒人的時候對著陸朗散發怨氣。

    「呵呵,親戚挺好,挺好,這樣以後在電視台你也算有身份的人了。」陸朗笑得像根兒小白楊。

    眼見說不通,鹿小雨只得沒好氣的白他,「我本來就是有身份的,身份證還在包里呢。」

    陳濤總算在電視上又見到了了鹿小雨。採訪中央什麼大人物,面對面跟心理訪談似的。起初陳濤自然只看鹿小雨,每次鏡頭一轉換,他都恨不得衝進電視去揍攝影那傢伙。可鏡頭在中央領導臉上停留時間長了,陳濤忽覺得這個叫陸朗的什麼什麼主任,眼神怎麼看怎麼彆扭。好像通靈了一般,陳濤甚至能從那傢伙的瞳孔里看到閃閃發光的鹿小雨。再仔細看,便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鹿小雨在發光還是那傢伙的眼睛在發光了。

    當然,陳濤並不知道自己這是動物本能的對於情敵的自覺,頭腦簡單的他怎麼思索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那是政治人物哎,應該在遙遠的京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會和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扯上關係。想通以後,陳濤便繼續一對一的映she鹿小雨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你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也就好了,一旦看上了癮,那就會更想看更想聽更去想,所以當鹿小雨隨著考察團在電視機里活躍了一個禮拜之後,陳濤的思念終於泛濫成災。之前的怯懦是因為害怕,也說不上怕什麼,但腳卻遲遲邁不出去,而如今,思念帶來的好似要永遠失去鹿小雨的感覺成了害怕的主旋律,同樣是害怕,這一回,陳濤可算有了行動。

    「喂,就是你,好幾天晚上都看你擱著樓道里鬼鬼祟祟的,把身份證拿出來!」帶著紅箍的看門大爺一派正氣凜然,觀察幾天之後果斷出擊,將可疑分子一舉拿下。

    「大爺,是我呀。你不認得了,擱著住了好幾年呢,就是那個主持法制節目的……」陳濤說著把臉蛋給大爺全方位的展示,無奈他藏身的角落太過陰暗,加上大爺眼神也差點,愣是半天沒看出來。

    無計可施,陳濤只好主動暴露在月光下,大爺足足觀察了有十分鐘,才半信半疑的念叨:「是有點面熟……我說你這最近總在樓根兒徘徊啥啊,看得怪可疑的……」

    「遛彎,遛彎,新式的,呵……」

    好容易打發走敬業的大爺,陳濤又謹慎的縮進了陰暗小角落。蹲點這事兒,他都幹了好幾天了。鹿小雨晚上回來的時間並不規律,好幾次都是被車送回來的。一想到鹿小雨可能已經有了候補選手,陳濤就想撞牆。然後愈發的恨起那汽車上黑漆漆的玻璃,你關得那麼嚴實幹啥啊!

    正抓耳撓腮著,黑色轎車再次出現。這一回,駕駛座里的人和鹿小雨一同下了車。陳濤掂著腳尖使勁往那兒瞄,結果居然電視機里和鹿小雨面對面的那張臉!陳濤隱隱覺出了什麼不妥,可具體又說不上來。

    「明天考察隊就回去了。」陸朗站在鹿小雨面前,語調忽然有點傷感。

    「……」鹿小雨咬咬嘴唇,半天才說,「那你一路順……」

    「真就一下都不能親嗎?」

    鹿小雨覺得陸朗天生就是來破壞氣氛的!

    「別臨走了也不給人留個好印象,」鹿小雨說著忽然想起了過往,想笑又覺得不合適,「那年也是,走了走了還非得印倆爪印兒。」

    「就親一下,真的,可能……以後再沒機會了。」陸朗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認識你時間也不短了,就算這麼長時間留個念想,成麼?」

    離別的傷感忽然就這麼鋪天蓋地的蔓延。對於陸朗,鹿小雨的感覺很微妙,他不討厭他,甚至可以說,陸朗是他為數不多的可以讓他自在呼吸的朋友。

    陸朗是何許人也,一看小孩兒明顯動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俯下頭用行動表示。

    唇齒相觸的瞬間,鹿小雨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忽然電閃雷鳴,然後炸雷貼著後背鳴響。

    咳,鹿小雨的感覺還是頗為敏銳的,化身為炸雷的陳濤已經把周遭的一切燒得焦黑。起先他還是很能平心靜氣的偷窺二人惜別,雖然聽不見說什麼,但怎麼看都是分別前兆。可一個不注意,倆腦袋就湊一塊兒去了,從陳濤的角度,貼合的嘴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敢情這陰暗角落就是特意為怨夫們設計的!

    「靠!你他媽誰啊!」伴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尾音,便是陳濤風馳電掣的拳頭。什麼被現實磨平的稜角忽然又如雨後春筍般通通冒了出來。原來,有些骨子裡的東西是變不掉的。

    比如當下的陳濤,哪怕穿了西服,打了領帶,擦了皮鞋,出拳套路仍舊是幾年前的遺風----胡抓亂撓。

    別說陸朗沒有防備,就是有了準備,估計也扛不住陳濤惡靈附身似的梨花暴雨拳。不消幾秒,就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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