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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鹿小雨笑:「怎麼的,不樂意啊?」
「喂,咱不帶這麼殘忍的。」陸朗確實有點不情願。
「呃……」鹿小雨低頭苦思冥想和很久,然後抬起頭,慢慢走近陸朗,「這麼著,給你點福利吧。」說完,沒等男人反應過來,鹿小雨就輕輕的環住了對方。
難得的,陸朗竟然有點不知所措,胳膊摟也不是不摟也不是,好像隨便哪個舉動都會破壞這難得的寧靜。
「鹿……」
「別說話,也別動,就這樣挺好……」
陸朗不知道自己被抱了多久,他腦子有點亂,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副美麗的油畫,大夏天的湛藍白雲下,無數隻蜻蜓在大野地片片金黃色的向日葵上飛翔。很美,很美。
鹿小雨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這擁抱好像有著某種虔誠的意義,輕不得,重不得。輕了會跑掉,重了卻會碰碎。此刻,鹿小雨摟住的已經不再是陸朗,而更像是那些一不留神便會稍縱即逝的幸福。
直到陸朗開始齜牙咧嘴,鹿小雨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太長。趕緊鬆開胳膊,鹿小雨有點抱歉:「不好意思,身上肯定更酸了吧。」
陸朗揉著肩膀,卻沒接話。而是輕輕斂下眼眸,不經意的問:「你剛剛,把我當誰了呢?」
「……」鹿小雨抿著嘴唇,沒有回答。
陸朗眨眨眼,回憶起之前的對話片段,忽然明白了什麼,剛要開口,卻被鹿小雨搶先一步捂住:「別,千萬別說。」小孩兒的樣子很緊張,就好像他要說的是什麼噩耗。
「聽過言靈嗎?」輕輕的放下手,鹿小雨忽然問。
陸朗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嗯,就是說話帶魔力吧。」
「對,」鹿小雨定定的看著陸朗,「所以,語言也是可以殺人的。」
陸朗愣了半晌,忽然抬手輕輕摸摸鹿小雨的頭,溫柔的說:「那是他們不會說話……」
事隔多年,鹿小雨還是堅信,陸朗的副業絕對是個寫散文的。
----下個瞬間,當他被輕輕擁進那個溫暖懷抱的時候,陸大散文家和他說:「就算不快樂也不要皺眉,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誰會愛上你的笑容。」
聚餐的那個夜晚,不是鹿小雨第一次夜不歸宿,卻是他第一次什麼招呼都沒打的夜不歸宿。直到後半夜,他才等來陳濤的慰問電話。可那邊卻只是輕描淡寫的囑咐一句,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鹿小雨有些發呆。他開始想為什麼陳濤現在才打來電話,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對方也剛剛回家。那麼之前的時間他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鹿小雨覺得再想下去自己會發瘋。
後來,陸朗看出了端倪,勸他打電話回去問,鹿小雨卻死活不打。最後,氣得陸朗使勁揉亂他的頭髮:「彆扭小孩兒,憋死你得了……」
送走陸朗,這個冬天再沒有發生什麼值得紀念的事兒。大年三十鹿小雨和陳濤看了張DVD,結果被悽慘的結局雷到不行。鹿小雨怪陳濤推薦這麼沒品的片子,大過年的不吉利,陳濤欲哭無淚,海報明明那麼喜慶。
年初一給沈盟拜了年,去年的這個時候王朝和沈盟還在因為試管嬰兒的烏龍事件弄得波瀾起伏,如今,繼續如膠似漆溫暖依舊。鹿小雨很羨慕,他特想拉陳濤一起過來取取經,看看人家這小日子是怎麼經營的,可惜,那天他們兵分的兩路,陳濤去了白范家。
白范在年底結了婚,新娘子長什麼樣鹿小雨到現在也沒看見,因為那天電視台正好出外景。陳濤包了紅包,在上面端端正正寫上他們兩個的名字,鹿小雨有點慚愧,因為他壓根一分沒出。有些好奇紅包到底包了多少錢,可當時忘了問,後來便也懶得探尋了。
日子好像忘記了放鹽的菜,索然無味。
沒有雨的春天,總讓人煩躁,多風,多土,多灰塵。抽出了新芽的樹也看不絲毫翠綠,耷拉著枝條灰土土的一副無精打采。連帶的,弄得人心情也是亂糟糟。
春分那天鹿小雨和陳濤吵了一架,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以健康小伙為首的幾個夥計以慶祝春分的由頭想聚眾搓搓麻,挑來挑去挑中了鹿小雨的地界兒。自從年夜飯以後,鹿小雨和健康小伙的關係成良性健康發展的態勢,鹿小雨的朋友不多,所以對於這種不涉及到原則性的忙能幫的都幫。鹿小雨本來給陳濤打電話讓他晚回來些,結果到了12點見眾人興致正高還沒有散的意思,便意識到很可能徹夜難眠。正想給陳濤打電話讓他網吧呆一夜算了,可跟心電感應似的下一秒男人就開了門。一時間,場面那叫一個奇妙。
當時自己是什麼樣子鹿小雨已經完全沒了印象,他只記得陳濤相當沉穩的和眾人寒暄,然後側面表達和自己是純潔的室友關係。朋友們完全沒懷疑,真誠的表達了占用他人地盤的不好意思後,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再然後,陳濤開始陰陽怪氣。
「你直接和我說不用回不就得了,還什麼晚點回來。我這要是一進門沒思想準備做了啥出格兒的,那可熱鬧了。」陳濤有點懊惱,剛剛的場面讓他很不痛快,說不上原因,似乎有很多方面。
鹿小雨本來預備好道歉了,可陳濤的先發制人徹底炸了他的毛:「那你回來之前不會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我這本來就是電視台宿舍,集體財產懂不懂。」
鹿小雨始終記得陳濤當時那強忍著某種情緒的複雜表情,最後他什麼都沒說,摔門走了。鹿小雨下一秒就後悔了,使勁敲著腦袋恨不得拔光自己頭髮。心裡有個小人跳出來罵,你是二十七不是十七,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難道沒有一點分寸嗎?
以前鹿小雨覺得自己這樣沒什麼不好,可越來越多的事情都在提醒他,你得學著長大。學不會,也得學。儘管鹿小雨並不確定,人一旦長大,是不是真的就不會再相互傷害。
那一夜,鹿小雨忐忑得徹夜無眠。他特害怕陳濤一去不復回。害怕的腦袋疼胳膊疼腿疼心疼……
陳濤不是黃河,自然也就沒有一去不復還。只是回來之後再沒提吵架的事兒,就像他們倆壓根沒有過這麼一出。鹿小雨也沒再提,他終於學會了沉默。
春分真的就像一個分界點,從那以後,鹿小雨明顯的感覺到他和陳濤的關係陷入了一個怪圈。總體形容,就是局部上時好時壞,但大趨勢是下滑的,按照現在流行的說法,那叫大盤震盪走低。
更可怕的是,鹿小雨找不到原因。他從來就不擅長低聲下氣的和人說話,尤其是跟陳濤,可如今,陳濤卻越來越少哄他了。以至於,鹿小雨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神情和語氣去面對陳濤。頤指氣使吧,彆扭,低聲下氣吧,他更是完全不習慣。
熟悉的相處模式不知道什麼時候改變的,鹿小雨對此束手無策。
相比鹿小雨的糾結,陳濤簡單多了。他沒小孩兒那麼複雜的心思,只是進入二十七歲,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變成熟了。你要說擱三年前他陳濤能跟人在酒桌上觥籌交錯溜須拍馬,那簡直是開星際玩笑。可他現在做起這些,那叫一個溜。有些東西似乎已經成了他下意識的條件反she。陳濤覺得這樣挺好,人不能橫衝直撞一輩子,總要學會生存法則。
白范結婚那天,陳濤被震到了。當白范西裝筆挺的挽著新娘步入紅地毯,陳濤真的無法將這個人和當年那個跟自己一起胡亂瘋跑的傢伙聯繫起來。人的成長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可意識到這種變化,往往只在一瞬間。
看著白范陳濤才意識到,自己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給人看場子混日子的傢伙了,事業勉強算小有所成,一不小心,也有了點積蓄。網吧,確實像白范一開始說的,暴利的買賣。說不欣喜是假的,那一刻,陳濤覺得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有了意義。
五月份,網吧有幸接到了一項光榮而偉大的政治任務----全市電子競技精英賽。由市委牽頭,各區文化局主辦,各民間組織協辦。
如今,電子競技已經列入官方體育項目,文化生活自然是政府工作的一部分,於是市委領導腦袋一拍就想在這上面做做政績文章。而陳濤和白范的網吧,不知怎麼的就入了區委領導的法眼。對此,白范和和陳濤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什麼叫協辦,那就是既得出錢又得出力的活。可上頭領導壓著,你協也得協不協也得協。不過換個角度想,也算打響知名度的機會吧,陳濤和白范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賽程還是很科學的,先進行循環淘汰,最後再一對一PK。循環淘汰賽在各網吧進行,然後團體和個人各選出積分最高的兩名,再進行最終決賽。
龍爭虎鬥了近半個月,決賽的號角終於打響。
「明天休息嗎?」周五晚上吃飯的時候,陳濤忽然問鹿小雨。
鹿小雨不明所以的點頭:「休啊,怎麼的,你有安排?」
陳濤笑笑:「這兩天市里弄個電子競技精英賽,我們網吧是協辦單位。明天就是決賽了,在遊樂場,有興趣沒?」
鹿小雨塞了一嘴的大米飯,使勁嚼啊嚼,終於全咽了下去,連忙道:「有興趣有興趣。」
陳濤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是對電子競技有興趣還是對遊樂場有興趣啊。」
「都有都有。」鹿小雨樂得眼睛都沒了。
陳濤好笑的彈了他腦袋瓜一下:「行了,趕緊吃飯。」
鹿小雨覺得全身都是動力,樂顛樂顛的往嘴裡填著大米飯,然後繼續用力的嚼啊嚼。
第二天,鹿小雨醒得很早。陳濤說他是太久沒去遊樂場了,所以過於興奮,鹿小雨不置可否。「去遊樂場」只能讓他高興十分之一,而剩下的十分之九是因為「和陳濤去」。
「對了,你們在遊樂場比賽那網線怎麼拉啊?」門口穿鞋的時候,鹿小雨忽然問。
「這種技術問題自然不用咱操心了,我的任務就是提供橫幅場服比賽服,再弄幾台裝備優良的電腦,齊活了。」陳濤難得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還破天荒的套上了買來從沒穿過的休閒西裝,乍一看還真有點成功男士的派頭。
鹿小雨低頭,看了看陳濤那足以映出人影的皮鞋,又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運動鞋,一時間有點黯然。以前他和陳濤都是運動鞋的忠實客戶,陳濤當年還曾說過穿皮鞋的人都是腦袋有病專門和自己腳丫子過不去。結果現在,陳濤也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病人。
「看什麼呢,都看傻了。」陳濤好笑的揉揉鹿小雨的腦袋,「走吧,總不至於還要買一堆吃的遠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