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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陳濤看了白范半天,頗為語重心長:「恭喜你加入同志陣營。」

    「啥玩意亂七八糟的,」白范險些內傷,「我是說你,要找……也該找個這樣的……」

    「靠,你現在是不逮誰瞧著都像同性戀啊。」陳濤拿著根煙,左轉右旋的把玩著。

    「前兩天晚上下班兒,我看見他在胡同口和人親嘴來著。」

    陳濤手輕輕抖了一下,香菸落到了桌上:「你看清了麼,男的?」

    「廢話,不然我能鼓動你殘害祖國幼苗麼。」白范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

    「呵,這世界他媽的快大同了。」

    「餵……」

    「白范。」陳濤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嗯?」

    「你到底瞧不上鹿小雨什麼地方?」

    「……」

    白范皺眉苦思冥想了很久,才問:「那你到底瞧上了他什麼地方?」

    陳濤似笑非笑:「佛曰,不可說。」

    「切,你壓根說不出來吧。」白范撇撇嘴,離開吧檯巡視去了。

    陳濤望著白范的背影,有些出神。然後,緩緩的眨了兩下眼睛。

    好容易熬到了夏末,鹿小雨的忍耐到達了極限。他覺得自己已經距離變態色魔的境界不遠了。天天他巴不得把自己洗乾淨放陳濤嘴邊,他就需要陳濤張一下嘴,真的就一下,什麼後續工作都不用他來,結果倒好,人家大灰狼還偏偏就不吃肉了。

    鹿小雨這個鬱悶啊。從開春就這樣,如今此狀態已經持續了快半年。可看著陳濤恨不得一天七十二小時的拼命勁頭,鹿小雨又覺得自己挺沒勁的。就算做不成人家奮鬥大道的助推器,也別成為攔路機啊。鹿小雨,不想招人煩。

    夏末秋初的天氣是熱得最厲害的,也是最傷人的,所以電視台很人性化的休起了高溫假。雖然只有兩三天,但加上周六周日,也算舒坦。休假的前兩天鹿小雨幾乎是睡過去的,果真應了那句夏日炎炎好睡眠。到了周六的時候,他忽然突發奇想,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山不就我,我就向山走去。

    於是,午後一點,鹿小雨憑著零零碎碎的記憶終於摸索到了陳濤的網吧。要不是牌子還是開業那塊,鹿小雨真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剛開業那陣子他總來,後來和大米飯吵得多了,他就幾乎不過來了。沒想到,短短一年,這裡已經變得讓他不再認識。

    門面寬敞多了,窗戶亮堂多了,客流兇猛多了,層次上升多了。原來鳥槍換炮真是只是一眨眼的事,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陳濤已經帶著他的事業跑得老遠了。

    鹿小雨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忽然有點後悔自己的魯莽。一會見了陳濤怎麼說呢,說我想你了所以來探班?那還不如殺了他。說我順路過來看看,咳,也太假了。說……靠,鹿小雨有點懊惱,小爺我大駕光臨還需要什麼理由,我高興,我樂意!愛誰誰!

    總算找回老佛爺感覺的鹿小雨,輕輕動了動手腕,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競技狀態。然後推門進了網吧。剛一推門,就被迎面而來的清涼空氣弄了一激靈。外面天氣太熱,以至於鹿小雨有點不適應網吧內過強的空調冷氣。

    「嘖,電費這麼貴,也不知道省著點。」鹿小雨一邊撲棱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念叨。同時還不忘四周環顧,搜尋陳濤的蹤影。可看了半天,除了吧檯里那個一百輩子不見他也不會思念的大米飯之外,就是幾個從沒見過的小孩兒穿梭在座椅之間。

    鹿小雨悄悄貓起身,避開大米飯發呆的視線範圍,輕輕踱到大廳一角,找到個看著比較清閒的網管,低聲問:「你好,請問陳濤在麼?」

    打從鹿小雨一進門,張豪就注意到他了。在網吧乾的時間長了,哪些是來上網哪些是來找人,張豪掃一眼就分辨得出。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可在意的,但也許是這個人的感覺和以往的客人通通不一樣,所以張豪多看了幾眼。格格不入,張豪只能這麼形容門口那個人和這裡的關係。這和網吧的規模檔次無關,哪怕有一天這裡成了全市首屈一指的高檔網絡連鎖,他仍然會這麼認為。

    總覺得,遊樂場更適合他呢。張豪被自己不著調的想法逗笑了,淺淺的扯起嘴角。然後,他看見那個人像做賊似的悄悄往自己的方向走。那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穿越的是地雷區。接著,那個人停在了自己面前,再然後,他問,陳濤在麼。

    張豪覺得這是他進入這間網吧以來,遇見的最有意思的事情。張豪知道自己是個無趣的人,所以他總期盼著某一天,生活能噗的一聲掉點樂趣下來。而如今,夠意思的上帝如他所願了。也許這是巨大波瀾前的一個小浪花,也許只是一個沒有絲毫後續的小小波紋,不過他無所謂,海嘯和浪花都比平靜的死水強。

    「呃……知道不知道都沒關係,咱能來點反應不?」鹿小雨可憐兮兮的皺眉。雖然張豪的思維正在大腦內的高速公路上馳騁,可他的表情在鹿小雨看來,除了木訥沒有第二種歸類。

    正當鹿小雨鬱悶而張豪元神出遊的時候,沈寧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輕輕抬頭指向裡面:「正在裡面休息,可能睡著了……」

    「哦,謝謝。」鹿小雨對沈寧輕輕點點頭,然後繞過視頻區要往裡面走。全副注意力都是陳濤的鹿小雨,沒有感覺到後背那道複雜的探尋目光。

    沈寧看著鹿小雨的背影,張豪有趣的看著沈寧。生活永遠比小說精彩,這是當張豪看見白范猛然犀利起來的目光之後,唯一的感慨。

    「等一下,你幹嘛?」白范從剛剛就開始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那感覺就好像懶散的氣場呼啦啦的散開,然後刮進一陣嗆人的薄荷風。結果等他回過神兒來,果然看見了不速之客。於是他立刻糾正比喻,不是薄荷,是風油精。

    「我找陳濤。」鹿小雨有點鬱悶,千小心萬小心還是沒避過去。有時候他也奇怪,怎麼一看大米飯就不順眼,那氣兒就不順,反之,大米飯亦然。明明他倆也沒什麼解不開的仇怨。最後,鹿小雨只能把這歸咎於孽緣。

    「他剛進去休息,你等會兒吧。起碼讓他睡個好覺。」白范這話句子主幹絕對沒毛病,但那些個助詞副詞和語氣拼起來,就有了那麼點彆扭。

    鹿小雨怎麼聽都覺得他這話是暗指陳濤擱家裡休息不好。再延伸,那肯定是自己鬧騰唄。於是鹿小雨語氣從不怎麼友善變成了不友善:「敢情你是為他好,我就是折騰他了。要不是這破網吧,他能一天到晚累那樣嗎?」

    邢捕頭說得好,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事業。

    「什麼叫破網吧!合著陳濤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拼著,就落這麼個評價。」白范從一開始看見鹿小雨,就覺得陳濤為他這麼奔命不值,而現在,這種想法已經根深蒂固。

    「大米飯,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吵架的,我……」

    「你叫我啥?」

    「……」鹿小雨有一瞬間的怔忪,咳,怎麼辦,一不小心把綽號喊出來了。

    那廂鹿小雨不知所措,這廂白范幾乎抓狂。他,一個不算英俊但也稱得上瀟灑不算睿智但也稱得上機靈不算風度翩翩但也稱得上儀表堂堂的大好青年,到鹿小雨那兒就成四毛錢二兩的東西了?!

    「老闆,結帳。」

    ----有人喜歡閒逛,有人喜歡歌唱,有人喜歡鬥地主,有人喜歡往槍口上撞。

    「沒功夫!」

    ----得到這樣答案是絕對正常的。

    當然,此時此刻受到如此待遇而拍案而起的顧客,也是相當正常的。

    「你什麼態度!你是老闆嗎!把你們老闆找來!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這客人估計練過,吼起來玻璃都跟著顫悠。

    一牆之隔的陳濤,正在酣眠。他做了個夢,夢見和鹿小雨去北海道滑雪,天朗氣清,白雪皚皚。一望無際的雪山讓人心曠神怡。可當他們手牽手從最高的陡坡往下滑時,忽然天搖地動。也許是地震,也許是雪崩,也許是別的什麼天災,他們慌亂得不知所措。當牽著的手分開,當另一個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們只能看著,然後卑微的無能為力。陳濤想喊,但怎麼都喊不出聲,他想伸手,人卻忽然落進巨大的黑洞……

    腿胡亂蹬了一氣,陳濤終於醒了,被嚇醒的。還沒來得及理清夢中的混亂,他就聽見了外面的爭吵聲。有熟悉的,那是白范,有陌生的,似乎是客人,還有……鹿小雨的?!

    陳濤想也沒想穿上鞋就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就見鹿小雨在吧檯那裡和白范又掐起來了。這回還不光他們倆掐,外帶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在那吵吵嚷嚷。櫃檯已經圍了一群人。雖然搞不清狀況,但陳濤已經覺得腦袋仁都在疼,上午剛剛應付完這附近來挑事兒的混混,連帶的損失了好幾台機器,本想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結果又來這麼一出。心情,已經不是用糟糕能夠形容的了。

    招呼傅天偉沈寧勸走了看熱鬧的顧客,陳濤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客人擺平,這才揉著太陽穴看著真正的漩渦中心:「說吧,你倆到底怎麼回事兒?」

    白范和鹿小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的皺眉。這可以表達三個涵義,一,看對方不順眼;二,事件有點莫明其妙誰也扯不清;三,總之混亂和他們倆都脫不了干係。

    還是白范先開了口。只見他扯扯嘴角,有些自嘲的說:「都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反正我倆就是犯沖。」

    鹿小雨氣鼓鼓的控訴:「什麼犯沖,就是你看我不順眼,你老和我找茬!」

    陳濤皺眉。雖然不知道在他睡覺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起碼現在白范已經做了高姿態,於情於理鹿小雨都應該順梯子往下爬而不是逆著水流向上去。思及此,對著鹿小雨的語氣里就有了些不耐煩:「行了行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省得你倆過會兒再來這麼一出。」

    鹿小雨瞪著陳濤,覺得一股巨大的委屈從心底直湧上胸口,然後在整個身體瀰漫開來。但他不想示弱,如果可能,他更想撲過去揍人。但最終,他也只是倔強的仰起頭:「你是不覺得我特像來找茬的?」

    陳濤有些疲憊,他下意識的去看周圍,除了那幾個小孩兒總往這邊瞟,客人都已經不再注意這邊。心多少放下來一點,陳濤嘆口氣,然後壓低聲音,有那麼點哄的意思:「晚上回家咱倆再研究,大不了讓你把滿清十大酷刑都操練一遍,成不?這畢竟不是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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