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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鹿小雨沒好氣兒的白他一眼,懶得回答。
半分鐘之後,王朝終於反應過來,馬上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怎麼可能!老太太想要試管嬰兒,就是需要我提供點精子,不過我已經拒絕了。愛誰誰,反正別想從我這兒下手!」
幾乎是瞬間,沈盟微微緊繃的表情柔和了下來,只見他吐口氣,然後笑得憨厚:「試管嬰兒挺好的,又不用你幹啥。本來咱倆就挺對不起爹媽的……」
「……」
「等孩子出來,我還能帶給我爸媽看看,也算半個孫子……」
「……」
「你基因比我好,不然我貢獻也……」
「行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這事兒包我身上!」王朝這話說得連停頓都沒有,那叫一個一氣呵成。靠譜的一拍自己胸膛,王朝又補充一句,「就不勞你無私奉獻了。」
同志們,什麼叫覺悟!王朝和沈盟的例子,生動的告訴了我們一個道理----同樣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做人的差距是可以很大的。
那一天的最後,鹿小雨當然和陳濤回了自己的小窩。只是臨走前,鹿小雨多看了王朝和沈盟一眼,略帶羨慕的。那時候王朝攬著沈盟腦袋,周身祥和。鹿小雨想,自己是羨慕了那倆人間的感覺。
可陳濤不這麼認為,鹿小雨的眼神在他看來,就成了對王朝的羨慕。他覺得,鹿小雨是在羨慕可以和沈盟共同生活的王朝。於是,陳濤心裡就變了味兒。
年,過得平靜,平淡。敲鐘的時候,鹿小雨笑嘻嘻的伸手要壓歲錢,那時候的陳濤想的卻是,他要當一輩子的第三順位嗎。
開春,網吧迎來了利潤高峰。雖然白范一天到晚嚷嚷著要分紅,可真到了這時候,他和陳濤都不約而同的考慮到了未來。倆人一商量,現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把網吧往大往強了做,本來白范想開分店,陳濤卻覺得與其再弄個小打小鬧的不如先把正店做出規模。最後兩人達成一致----把周圍的店盤下來,牆壁鑿空,然後做個高層次大規模集群式的網吧。
計劃三言兩語,可真做起來,卻有好多實際困難。不說別的,就說人家周圍商戶買賣幹得好好的,憑什麼給你騰地方呢。就這一條,白范和陳濤就折騰了兩個多月。
甭管他們手段正不正規,地不地道,反正店是盤下來了,接下來就是閉門咣咣咣的鑿牆,內部裝修暫停營業的招牌,一掛又是半個月。
不知為什麼,陳濤覺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他想也許是前二十年實在沒為什麼太拼過,所以才會攢下這麼多的力量。後悔過去不是陳濤的風格,他只會在當下加倍努力。
白范曾經不只一次的拍著陳濤肩膀,感慨著:「我找你算是他媽的找對人了,如果把開網吧比作種地,你就是那墾荒的黃牛。哥們兒,你絕對是當代焦裕祿。」
每到這個時候,陳濤就會一本正經的提醒白范:「看到差距了是吧,那就抓緊迎頭趕上,我現在已經進入狀態了,我奮鬥我快樂。」
慢慢的,白范再遲鈍也發現了陳濤的變化。前年剛回來時,男人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樣,而如今,用脫胎換骨形容都不過分。有時候白范會去琢磨,這變化是不是和陳濤家那位祖奶奶有關係,但仔細觀察下來,又不像。與其說陳濤在為了某個目標而奮鬥,不如說他在為奮鬥而奮鬥,就好像忽然發現了奮鬥的樂趣,發現了一個男人自我實現的快樂,然後盡情的享受揮灑汗水的過程。
哲學上認為,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會有個契機,但隨著過程的深入,它們總會慢慢淡化。
----這是種必然。
陳濤的忙碌鹿小雨看在眼裡,所以這段時間他破天荒的沒怎麼惹事兒,每天乖乖的上班下班煮麵,然後窩沙發里跟望夫石似的眼睛看著電視耳朵卻聽著門口。陳濤回來的一天比一天晚,鹿小雨睡得也一天比一天晚。
眼看著就要入夏,鹿小雨總算找著機會向陳濤打聽近況。
「網吧怎麼樣了?」鹿小雨一想就知道這陣子的人仰馬翻和網吧脫不了干係。
「裝修就快完了,這一開業,我們就是那個區最大的網吧之一。」陳濤笑著,眉宇間滿是神采。
鹿小雨有點驚訝,他還真沒想到陳濤能折騰到這份兒上:「那麼大的網吧現在咱區裡有幾個啊?」
「三四家吧,」陳濤想了想,一副鬥志昂揚,「爭取用兩年時間把對手全部搞定,讓地盤上就插著咱家紅旗。」
鹿小雨皺眉:「兩年啊……」
「你還嫌慢?這已經夠快了好不好,太浮躁的不行,做買賣雖然需要膽魄但也得務實,穩紮穩打才好。」陳濤一臉的老謀深算,就好像真的已經進了福布斯似的。隨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鹿小雨,「你怎麼忽然對網吧感興趣啊,難不成也想投資?我們最近倒不是太缺錢,不過你要是非得……」
陳濤的最後幾個字,在鹿小雨高高舉起的遙控器面前生生咽了下去,只見他趕緊連連擺手:「得,當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啊。」
鹿小雨悶悶的放下兇器,一臉的不痛快。
陳濤趕緊把遙控器丟到一邊,才捏捏鹿小雨的臉:「我說,咱不能暴政統治啊,家庭暴力多影響夫妻感情。」
「滾。」鹿小雨沒好氣的賞給陳濤一個白眼。
陳濤愣了一下,然後訕訕的收了手。拿過遙控器百無聊賴的撥著台,一時間滿室沉默。
鹿小雨看著陳濤的側臉,有點恍惚。依照經驗,這時候的陳濤不是應該越罵越捏越捏越樂最後進入無賴者無敵的狀態麼?老老實實的聽話收手壓根兒不是他的風格。
那麼誰能告訴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或者說,什麼時候已經成了這個狀況?
陳濤也是被這安靜弄得有點不自在,下意識的轉過頭,結果正對上鹿小雨閃爍的目光。欲說還休,欲語還留,鹿小雨的眼睛好像在說話。
「喂,別拿眼神勾我啊。再勾我可真撲過去了。」陳濤笑著揉亂了鹿小雨的頭髮,然後起身伸了個懶腰,「十二點了,老佛爺,咱就寢吧,明兒要接著奮鬥呢。」
鹿小雨看著陳濤進了臥室。那個背影,滿是疲憊。恨恨的猛敲了一下自己腦袋,鹿小雨暗罵自己忒不爭氣。因為就剛剛那一瞬間,他差點誘惑不成反撲上去。直到現在,心裡還有個小人兒在搖旗吶喊「撲我吧撲我吧你怎麼還不撲」。
「靠,咋就這點出息……」鹿小雨輕輕的自言自語,然後淺淺的嘆口氣。
其實鹿小雨想告訴陳濤,他才不關心那個該死的網吧是生意興隆還是瀕臨倒閉,他只關心什麼時候陳濤才能消消停停的陪他看會電視,或者還和從前一樣靠著廚房門框看他手忙腳亂的下方便麵。
洗漱完畢進了臥室,陳濤似乎已經睡著了。鹿小雨壞心眼的把他的被子扯了下去。果然不出五分鐘,男人就開始閉著眼睛摸索。每次就好摸到時,鹿小雨就把他們扯的更遠,終於,陳濤不情願的睜開一半眼睛,眯fèng著瞪鹿小雨:「你幹嘛……」
「我後悔了……」鹿小雨對著陳濤,淡淡的揚起嘴角。
「知道錯了就行,下不為例啊……」陳濤嘟囔著扯回被子。這一次,他很快入眠。
鹿小雨把腦袋靠在牆上,幾絲冰涼從額頭傳遞到心臟,陳濤響起淺淺的鼾聲,規律而綿長。是的,他後悔了。後悔讓陳濤奮鬥,後悔歲末的那個大雪天快樂得太過奢侈。
前者讓陳濤變得不再像陳濤,而後者提前透支了他們的幸福。
春末的時候,陳濤和白范總算把店面收拾妥當,取下內部裝修的牌子,煥然一新的網吧正式二次開張。開張並不是繁忙的結束,反而是另一輪更繁忙的開始。
對於鹿小雨的不高興,其實陳濤是有感覺的。每次回來都被那麼哀怨的眼神掃she,他就是塊破銅爛鐵也能被瞧出洞來。起初,陳濤覺得很有趣,因為難得見鹿小雨這麼直白的表達對自己的需求,這讓陳濤在很長一段時間心情都不錯,有時候還故意不搭理鹿小雨,就為享受小白眼狼那欲說還休的眼神。
但到了後來,陳濤就真的是有心無力了。他太累,有時候回到家累得連跟手指頭都抬不起來,更何況是撲到鹿小雨身上攻城略地。他覺得鹿小雨應該是理解的,畢竟事業是男人的根本,他領悟得晚了點,好在努力還來得及。
網吧開張了幾天,白范和陳濤才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網吧變大了,可他們的人員編制原封未動,以至於經常聽見客人們高舉手臂呼喚著網管,並且這一喚就是大半天,弄得好幾個熟客和他們打趣,別是為了多宰網民幾分鐘上網費吧。
不久後的某個清晨,白范代表網吧最大的股東其實也就是他本人作出了一個偉大的決策:「兄弟,咱該招兵買馬了。」那姿勢那語氣那神態就像春天的故事裡那位老人家一般。
結果,陳濤的反應是從櫃檯里拿出一疊小廣告並附贈白范一記白眼:「等你畫圈兒那黃花菜都涼了。喏,我昨天就把小廣告打好了,一會兒你出去貼。」
「怎麼這毀壞市容市貌的事兒全給我干啊。」白范仰天長嘆,「打高中那會兒你就壞,什麼壞主意壞點子全是你想的,結果闖了禍老師淨罵我。」
「少廢話,趕緊的。」陳濤近來在和白范的相處中逐漸找回了高中的感覺。
「大哥,這事兒只能趁夜色干知道不。」白范拍拍陳濤肩膀,「請首長放心,明兒一早肯定讓你見到後備軍。」
事實證明,白范做事還是挺靠譜的,第二天早上八點,七八個小孩兒已經齊刷刷的站到了陳濤面前,服裝整潔站姿標準儀態健康,按照新時代語法----精神很風貌。
「怎麼樣,我剛剛已經幫你刷下去一批歪瓜裂棗了,這幾個都是我看著不錯的,你再把把關,看著留三四個吧。」白范靠著陳濤的耳邊,悄悄匯報情況。之後就走進吧檯,一副「接下來全權交給你」的架勢。
陳濤沒說話,抬眼把面前的幾個人挨個過了一遍。別說,還真都是小孩兒,陳濤嚴重懷疑他們都是可怕的九零後,因為他們當中年齡最大的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歲。
網吧開始陸陸續續進來客人,都是學生模樣的,一看就是好容易休個周末,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出來上網玩遊戲。陳濤和白范一直覺得周末的早晨時段是最讓人欣慰的。有了客人,自然不再方便於大堂招聘,所以陳濤把人領進了網吧後面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