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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40 作者: 顏涼雨
    鹿小雨低頭看著陳濤,越看越鬱悶,他本來就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人,如今把話憋心裡,怎一個鬱悶了得!

    「OK,走了。」系好鞋帶的陳濤,起身關上了防盜門。

    「手機丟了也可以打個電話說一聲……」鹿小雨忽然低聲嘟囔。

    陳濤先是一愣,接著馬上反應過來,好麼,敢情在這兒較勁呢。

    「我也想打啊,關鍵是找不著你手機號。」陳濤的表情既無辜又誠懇。

    鹿小雨本來消得差不多的氣兒瞬間捲土重來:「你沒記住我號碼?」

    「平時打你電話翻個電話本找你名字就成,誰費事記號碼去啊,」陳濤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然後又重重嘆口氣,「人果然不能太依賴科技……」

    鹿小雨眯起眼睛,考慮著該把眼前的人紅燒還是油炸。

    「那你記得我號碼多少嗎?」陳濤忽然問。

    「……」鹿小雨險些咬著舌頭,「誰知道,我又不是電腦。」

    「你看,你不也記不住嘛。」陳濤大大咧咧的笑起來,「行了,消消氣,咱去吃好吃的。」

    跟著陳濤下樓的時候,鹿小雨在心裡把那十一個數字顛來倒去的擺弄了好多遍。

    然後,委屈的鼻子發酸。

    折騰了兩個來月,白范和陳濤的合夥網吧終於要正式開業了。兩人一致同意把開業日期定在五月五日,既是立夏,又是周末,作為開業大吉再適合不過了。

    這段日子,鹿小雨問了陳濤好幾次到底折騰什麼呢,可陳濤一直憋著沒說。要知道這對陳濤來講絕對算得上高難度任務。但是,他真的想給鹿小雨一個驚喜。儘管,他並不確定鹿小雨會不會感同身受的分享他的快樂。

    「喂,你這周末沒事兒吧?」星期四吃晚飯的時候,陳濤狀似不經意的問。

    「沒啊,怎麼了?」鹿小雨嘴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回答。

    「我和一哥們兒合夥開的網吧,這周末開業,」陳濤有點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呃,你要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鹿小雨瞪大眼睛,使勁嚼啊嚼好不容易把飯咽了下去:「你說啥?合夥開網吧?」

    「嗯,高中的哥們兒,前陣子回來找我合計的。」陳濤如實回答。

    「你最近一直就忙活這個?」鹿小雨皺眉,「那有什麼可瞞的……」

    「我不是害怕夭折嘛,萬一先說了,結果最後沒弄成,那多丟人。」陳濤裝作不在意的往嘴裡送了口菜。打死他也說不出「因為我想給你驚喜」這種話。

    「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出場費方面……」鹿小雨忽然放下筷子,擺起譜來,「你自己掂量,怎麼說咱也算一腕兒……」

    「啥?」陳濤猛的抬頭,準備給這擺不正自己位置的小白眼狼一點武力威脅,結果忽然捕捉到鹿小雨眼裡一抹極力隱藏的光。

    掩飾不住的喜悅,明亮而燦爛。

    那個瞬間,所有的花都開了,就開在陳濤心底的那片山谷里,好像它們沉寂多年只為等待這抹光。一把扯過鹿小雨,陳濤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

    鹿小雨不自在的出聲:「餵……」

    「我喜歡你。」陳濤忽然說。原來,坦白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它只是在等待一個美妙的時機,自然綻放。

    「……」鹿小雨一顫,恍惚間,他聽見了陳濤的心跳,砰,砰,砰,每一下都那麼有力,那麼堅定。

    「咳……」陳濤不自在的咳嗽,「我肉麻一次也不容易,你多少給點反應……」

    好半天,鹿小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吶吶的:「喜歡我的人……可多了……」

    「這話有自己說的麼。」陳濤沒好氣的念叨,卻把人摟得更緊。管他張三李四王五陳六,敢和他搶鹿小雨的,一律拍死。

    雖然之前已經隱約有了感覺,但此刻真正聽見現場版的,鹿小雨還是出現了過敏症狀,呼吸不穩,臉頰發燙。好在被人摟著,誰也看不見。

    「我嘴上還有油呢……回頭洗不掉別賴我……」

    ----小鹿哥哥彆扭的時候總喜歡顧左右而言它。

    星期五,也就是開業前一天的傍晚,陳濤在和白范做完開業的一切準備後,把白范叫到了自己面前,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白范,我想和你說點事兒。」

    結果,陳濤深情的凝視把白范給嚇著了:「哥們兒,有啥話你直說,這表情我看著心慌。」

    好容易培養出的莊重氣氛被白范一句話弄得渣都沒剩,陳濤撓撓頭:「也沒啥,我就是想和你說其實我是同性戀。」

    「……」白范後退幾步好容易才扶住牆,末了艱難的看向陳濤,「這種事兒咱別跟說水蘿蔔五分錢二斤用一個口氣成麼……」

    「不是你讓有話直說別加特殊表情的嗎!」陳濤怒視白范。

    白范這個委屈啊,剛要開口,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呃……一個很恐怖的假設……

    「陳濤,難不成你……」

    畢竟是一起混了好幾年的哥們兒,白范一個眼神陳濤就知道這傢伙想啥。眼看著白范即將拐進通往火星的歧途,陳濤連忙丟出繩套把人扯了回來:「少跟那兒自作多情,壓根兒沒你的事,我有……朋友。」

    「呼……」白范從扶牆改成了靠牆,終於長舒一口氣。

    陳濤看不明白他的反應:「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想啊!」白范毫不猶豫的點頭,「愛因斯坦真的很偉大……」

    「……」陳濤懷疑自己只套回了白范的人卻沒套回他的魂,這不,思想還在火星上飄蕩呢。

    白范不以為意的笑笑,繼續說:「相對論知道麼。就像剛才,如果我沒有想歪,那我現在可能還是沒辦法接受,可事實是,我發現還有比你是同性戀更恐怖的事,比如你不僅是同性戀,還非常不長眼的相中了我,靠,那不就世界末日了!咱倆以後還怎麼混?這網吧還開不開?是不是今後再有同學會我都得先打聽打聽你去不去?你看,這麼一比較,你是同性戀的問題就輕鬆得多了。」

    「白范……」陳濤嗓子發緊,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范又往牆上緊靠了幾毫米:「我說,別拿這麼深情的眼神看我成麼……」

    「你想太多了。」陳濤翻翻白眼,毫不留情的拍掉了氣場中還沒成型的可憐的粉色泡泡。

    當衝擊逐漸消散,白范大腦終於恢復了正常運轉,連帶的,也發現了問題的本質:「喂,你現在和我說這事什麼意思?」

    陳濤低下眼睛,看著地面上的灰塵:「那個……明天開業我想帶他過來……」

    「暈,我還當什麼事兒呢,」白范灑脫的笑笑,「既然是你……呃……朋友,也算半個自家人,開業過來名正言順啊。」

    「那就好,」陳濤的表情輕鬆下來。「我就想著給你打個提前量,怕萬一到時候弄彆扭了。」

    白范好笑道:「有什麼可彆扭呢,難不成他還會耍大牌啊。」

    陳濤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沒好意思說恭喜你猜對了。

    「話說回來,」白范的表情忽然變得特鄭重,認真的看著陳濤,他又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呃……你們倆……哪個主動點兒……」估計白范先生是想問誰上誰下,可惜對於某領域知識實在有限的直男來說,想把這個問題問得既清晰又藝術,確實有難度。

    陳濤滿臉黑線,完全想不明白白范為嘛忽然對這個問題產生了興趣,但看著友人真誠求知的眼神,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咳,一般都是我……」

    「……」白范沒說話,用心靈的窗戶傳達著自己的想法。

    「喂,你那懷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陳濤皺眉。

    「不是哥們兒不想信你,問題是從剛才到現在,一提他你那表情就跟小媳婦兒似的,」白范痛心的嘆口氣,「真是的,我又不會鄙視你,說句實話得了唄……」

    「……」陳濤欲哭無淚。總不能給白范現場模擬一下自己是怎麼主動的吧。

    不過第二天,白范就相信了陳濤絕對是主動那個。任誰看見鹿小雨和陳濤並排站著,都不會質疑陳濤的惡霸地位。

    陳濤為兩個人簡單的做了介紹,鹿小雨和白范友好並且富有禮節的握了握手,然後忙自己的去了。白范忙著指揮工人把鞭炮掛得再高一點,鹿小雨則是忙著參觀陳濤今後拼搏的小型戰場。

    陳濤有點小鬱卒,雖然不指望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那位多麼多麼相見恨晚一見如故,但起碼應該更熱絡些。淺淺的嘆口氣,陳濤沒再深想,繼續給鹿小雨充當戰場導遊。

    剛剛握完手的兩個人,真的就像陳濤想得那樣不在乎麼?其實不然。

    白范雖然接受了陳濤是同志的事實,但對於鹿小雨,卻怎麼都滿意不起來。在白范的大腦里,大老爺們兒對女的忍讓三分還有情可原,可眼瞅著一男的對自己哥們兒頤指氣使,那憋屈勁兒就甭提了,尤其是看到陳濤那完全習以為常的狀態,白范更鬱悶,就好像受氣的不是陳濤而是自己。

    鹿小雨不傻也不笨,工作兩年多,雖然沒學會為人處世的圓滑,但總算學會了看人的臉色。尤其是白范的眼神那麼明顯,生怕自己看不明白似的。儘管原因不明,可眼前的人不喜歡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鹿小雨聳聳肩,他不在乎,反正他又不準備和這碗大米飯過一輩子。

    ----風馳電掣間,鹿小雨已經給白范贈送了一枚形象的暱稱。

    開業大吉折騰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網吧才算正式開始營業。開業前三天一律優惠大酬賓,客流量還算不錯,由於前期準備充分加上陳濤的經驗,這天的試運營倒也弄得井井有條。

    囑咐好雇的幾個網管多留點神有事電話之後,白范和陳濤終於可以喘口氣。下午兩點多,三個人就近找了個飯館點了幾個炒菜幾瓶啤酒,算是遲到的午餐。

    這頓飯一開始本來是很太平的,偶爾碰個杯,白范再時不時的和陳濤暢想下未來,鹿小雨本來不想喝酒,但看著陳濤那麼高興,不知不覺也幹了幾杯。幾杯啤酒當然不至於醉人,但多少讓人精神亢奮了一點,也更接近本性一點。於是呢,白范慢慢丟掉了偽裝的客套,鹿小雨也漸漸的沒了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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