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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19 作者: 顏涼雨
    蘇沫聽在耳里,不太是滋味。忽然之間就來了罪惡感。想想也是,人家把錢都還了,不過是找自己出去吃個飯,沒必要絕成這樣。

    抿了抿嘴唇,蘇沫試探著開口:「就明天晚上吧,你看呢。」

    誰知陶想竟然不軟不硬的回了句:「不是要開新專欄研討會麼?」

    蘇沫一時語塞。總算明白什麼叫自己給自己挖坑了。連帶的又對陶想恨得牙痒痒,裝傻一次你會死啊!

    蘇沫的無語換來陶想輕輕的低笑:「我懷念那家蛋糕坊了。晚上七點,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蘇沫把自己丟進沙發。整個身子陷進那片柔軟,輕輕嘆息,幾不可聞。陶想就像個布滿了蜘蛛網的夢魘,哪怕蘇沫拼命的逃離掙脫開,裸露著的胳膊上,腿上,還是掛著揮之不去的黏黏的絲線。

    蘇沫嘆息的時候,蜘蛛精陶想也在嘆息。不過和蘇沫的無奈不同,陶想的帶著微微的得意。不是得意於邀約的成功,而是淺淺的竊喜於自己對於蘇沫情緒脈搏的把握。哪怕那傢伙學會了搪塞,學會了撒謊,學會了顧左右而言他,卻還是學不會斬釘截鐵的拒絕。尤其是當你把梯子硬塞到他面前,那個心軟得跟棉花糖似的男人,再不願卻仍是要走下來。有些特質,已經深入了蘇沫的骨髓,比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把人融化了的溫柔。

    「想吃什麼?」陶想拿著蛋糕坊的小冊子,問蘇沫。

    「你請?」蘇沫半開玩笑似的反問。

    「當然。」陶想點頭倒還真叫一個大方。

    蘇沫沒好氣的笑:「總共請我兩回,還都是一家。合起來不夠一個披薩的。」

    「你想吃披薩?那咱現在立馬換……」陶想說著就要起身。

    蘇沫險些給嚇著:「陶想,你沒事兒吧。」

    「呵呵,怎麼了?」陶想歪著頭。

    「那個,咱別這麼樂行麼,我糝得慌。」蘇沫說著撲棱自己胳膊,大夏天的,愣是一粒粒雞皮疙瘩。他發現陶想微笑的時候像狐狸,等真笑得露出牙齒,就像是一隻披著憨厚外衣的高級狐狸。反正,狐狸本質是變不了了!

    這一次,蘇沫點了普通的巧克力蛋糕和冰咖啡,反倒是陶想,點了杯泡沫抹茶。茶香飄過來的時候,蘇沫再笨也對陶想的意圖揣測明白了二三分。其實事情明擺著,三番五次的邀請,若有若無的暗示,破天荒的全額回款,還有這杯茶。

    可那剩下的七分呢,蘇沫死也琢磨不明白。蘇沫上學的時候最喜歡語文,最討厭數學。因為他總是理不順那些公式,並且從來都記不清它們哪個用在哪兒。陶想,就是蘇沫二十八年人生里,最複雜的那個公式。

    蘇沫想把話挑明,可他鬱悶的發現根本無從挑起。他總不能說,你別總來煩我,別請我吃飯,別給我打電話,別招我……繼續喜歡你……

    陶想看著蘇沫眉頭緊蹙,把叉子輕輕的咬了又咬,一臉糾結。忽然覺得很可愛:「你要早說你只為吃叉子,我就不點蛋糕了。」

    蘇沫反應過來,臉一下子就紅了。

    陶想看著蘇沫,眼裡閃著莫名的光。

    臉熱熱的發燙,蘇沫趕緊拿過咖啡喝了兩大口。好在咖啡夠冰,熱氣很快平復。細膩的咖啡似乎將涼氣帶到了身體各處,蘇沫覺得腦子忽然很清,很清。見到陶想後持續的緊張感,終於一點點的消散。

    「才五個多月,你這錢攢得倒是不慢。」蘇沫由衷的感嘆。

    「四月發了季度獎,正好股市也爭氣,就翻番的回本了。」陶想倒是坦誠。

    蘇沫不太贊同的皺眉:「不都說股市有風險麼……」

    「高風險才能高回報,這是規律。」陶想泰然自若。就好像年前那個被套牢的不是自己。

    蘇沫輕輕扯了扯嘴角:「就是投機心理唄。」

    陶想聳聳肩膀,沒再說話。生活態度這個問題上,他承認他和蘇沫截然不同。陶想覺得自己就像《鏡花緣》里某個奇怪國度的奇怪人種,渾身上下健健康康,就是胸口那有個洞,從背後直接能看到前面,空蕩蕩的。在遇見蘇沫之前,陶想不知道那裡缺的是什麼,在遇見蘇沫之後……他還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靠近蘇沫,那個地方似乎就會有被填滿的感覺,溫溫,熱熱,暖暖。

    對於晚飯直接改成飯後甜點,蘇沫本來以為自己的肚子會抗議。可很奇怪,從蛋糕坊出來的時候,他卻一點都不餓。都說人在緊張的情緒下便會對飢餓感到遲鈍,所以蘇沫把這個功勞都給了陶想。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蛋糕坊就在蘇沫家的樓下,所以陶想的這個要求看起來無可厚非。

    可蘇沫幾乎是條件反she的搖了頭:「不邀請。」

    三個字,淳樸的讓陶想無奈。嘆口氣,陶想眯起眼睛:「我有東西落那兒了。」

    蘇沫挑眉,擺明不信。落了東西?靠,都快一年了,早幹嘛去了!

    「我要是真找出來呢?」陶想似乎真的胸有成竹。

    蘇沫有些動搖了。

    陶想的眼神相當堅定。

    「你翻我衣櫃幹嘛?」

    「不是說東西落這兒了嘛。」

    「怎麼可能,那裡面都是我的衣服,我他媽的一禮拜收拾一回!」

    「等……」

    「等什麼等,喂,你別再給我扒拉……」

    「歐了,就是這個!」

    「……」

    「我說明明一套十個,怎麼我搬次家就只剩九了個。果然在這兒。」

    蘇沫看著那隻單薄的被陶想從自己大衣櫃裡抽出來的五塊錢能買上一打的塑料衣架,腦袋裡只想到倆字兒----發指!絕對的令人髮指!

    「你這屋子沒人租啊?」沒等蘇沫發飆,陶想忽然換了個話題,蘇沫措手不及,還沒醞釀成型的怒氣就這麼被扼殺在了搖籃里。

    蘇沫有些鬱悶:「不租了,反正漲工資了。」

    陶想點點頭,又裝模作樣的往自己原來的臥室探了探頭,轉身一派正直:「我想租。」

    雖然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真正聽見陶想如此要求時,蘇沫的心臟還是亂了節奏。

    「不租……」蘇沫聽見自己顫巍巍的聲音。

    「蘇沫,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陶想停了下,抿抿嘴唇,似乎在想更為合適的說辭,好半天,他才發出低低的聲音,「我想通了……」

    蘇沫忽然很委屈。這感覺來得突如其然,來得鋪天蓋地。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生活的巨人,堅持該堅持的,努力該努力的,爭取該爭取的,蘇沫相信他對生活的認真程度不會遜色於任何一個人。可此刻,陶想一句話,他的所有這些都忽的變了質,他成了在生活路邊乞討的孩子,端著碗一路跟隨,等待冷漠的人某一天良心發現,給與些許施捨。

    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蘇沫呢喃著:「呵,還真難為你了。」

    眼看著蘇沫的眸子越來越黯,陶想忽然慌了。

    「陶想,好馬不吃回頭糙……」蘇沫忽然幽幽的說。

    陶想看見蘇沫的手握得緊緊,關節微微泛著白。

    「既然回頭有糙,何必漫山遍野繼續跑?」陶想回答。

    拳頭,忽然放開了。陶想看著蘇沫走到玄關,輕輕打開防盜門,然後回頭對著自己溫和的笑:「出去。」

    陶想大腦一片空白。

    「蘇沫……」

    「出去!」這一次,不再有笑容。

    陶想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以至於應對此情此景經驗嚴重匱乏,等大腦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先一步走到了門外。

    砰----

    防盜門無情的嚴絲合fèng。

    陶想眨眨眼,還有些茫然。門裡面的真是蘇沫嗎?那個隨身攜帶橄欖枝隨手就能鋪路架梯的蘇沫?陶想覺著自己似乎犯了某個錯誤,可任憑他滿頭大汗,也找不出那個癥結。

    門裡,蘇沫靠坐在牆邊,把頭深深埋進了膝蓋。

    他不是那地上的糙,人都過去了,還頑強的紮根泥土,巋然不動。他也會受傷,會難過,會灰心。小孩兒被欺負了還知道要還手,何況他只是個市井炊煙中的小市民。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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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想坐在樓梯上,對著蘇沫家的防盜門,抽了一個小時的煙。他覺得他有必要在第一時間內找到問題根源,然後一舉擊破。不知道為什麼,陶想總覺得一旦過了今天,有些東西會變得更糟,更加不可預料。

    一小時前的場景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又一遍,陶想還是一無所獲。他一直覺得和蘇沫相處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不用思考,不用顧慮,大腦怎麼想,嘴巴怎麼說,然後人也跟著怎麼做就行了。他剛剛也是這麼幹的,然後,蘇沫恐怖變身

    似乎,就在他說了回頭有糙的廢話之後。

    其實那都是話趕話,陶想不明白為什麼蘇沫要發那麼大的脾氣。他百分之百確認,蘇沫是明白他的意圖的。他也百分之二百的確認,蘇沫是喜歡他的,那麼,剩下的問題是什麼呢。難不成一定要他信誓旦旦的說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我非你不可離了你我都不想活?陶想說不出口。哪怕他再喜歡蘇沫,他也說不出這話

    身旁忽然傳來聲響,陶想嚇了一跳,原來是蘇沫的隔壁有人出來倒垃圾。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兒,光著膀子穿著大花短褲晃晃悠悠的出來,瞥到陶想的時候歪頭呆愣了一下,然後迷迷糊糊的眨眨眼,越過陶想走上台階,把垃圾順著垃圾道丟下去,待暈乎乎走回來,剛要進門,又轉頭看陶想

    不知怎麼的,陶想就想起了那個經典的QQ簽名----別看哥,哥只是個傳說

    沒帶鑰匙?」小伙忽然問

    啊?」陶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張著嘴,看著對方

    對,就是。」陶想索性承認。忘帶鑰匙的可憐人總是比據守人家大門口的奇怪男人好多了

    哦,你說你也不小心點。」小伙說著開門,進屋,關門,砰

    靠!陶想把菸頭丟到地上,又狠狠的踩了兩腳!不請他進屋說那麼多廢話幹啥!

    不消片刻,陶想忽然覺得渾身不對勁兒。說不上具體哪裡,就是胳膊麻脖子癢後背冷

    「啊……啊……啊……」

    呼……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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