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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19 作者: 顏涼雨
蘇沫聞言把腦袋探下去,果然,看見在單元樓頭那兒露出半個白色車身。還有靠在車門上的,拿著電話的男人。
「下午來的時候正趕上你給人家送行,夠不舍了,送了一個多小時呢。」池磊淡淡的口吻,聽不出情緒。
蘇沫抿抿嘴:「你怎麼知道是搬家,就不能是因公出差啊。」
「……」顯然池磊完全沒考慮到這個可能,一時間被堵了個正著。
蘇沫咧嘴笑起來:「行了,池大先知,你猜的還是靠譜的。」
「那……我可以上來麼?」池磊忽然問。
蘇沫頓了一下,然後坦然的望著樓下:「嗯,方便了。」
等待池磊上樓的時間裡,蘇沫也說不清自己什麼感覺。池磊離開的兩年裡,他有好長一段時間緩不過勁兒,看到手機會想,看到電腦會想,有時候看見大學穿過的T恤他都會想。為此,他甚至賣廢紙似的清理掉了書架上滿滿兩層的大學課本。可到了第二年,那感覺就慢慢的淡了,你不去想,心就不會痛。時間是最好的創可貼,撫平疼痛,癒合傷口。如果池磊沒回來,蘇沫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這個坎兒自己過去了。
如果,池磊沒回來的話。
再見面的感覺麼,蘇沫說不清,因為實在很複雜。
敲門聲響起,蘇沫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到玄關開門。池磊穿著一身休閒西裝,隨性而不失英俊。平心而論,池磊真的很帥。蘇沫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這麼一個人怎麼就看上了自己。不說別的,僅僅是從人堆里把自己揪出來就得費上一翻力氣。
池磊自然的在沙發上落座,溫和的看著蘇沫,不說話,可那氣場卻又自然得不行。反倒是蘇沫,在自己家裡被人瞅得頭皮發麻。轉身到廚房洗了兩個蘋果三個梨,蘇沫幸虧還記得招待客人的禮儀。
池磊拿過一個蘋果在手裡把玩,翻來覆去的看,可就是不下嘴。蘇沫實在看不過去了:「你就一口給它個痛快吧。」
池磊總算笑出了聲兒:「不行,長得這麼水靈的得一點點消化。」
呃,真的是在說蘋果麼……蘇沫咽了咽口水,終是沒敢問。
「對了,一直忘問你,怎麼兩年就回來了?」蘇沫承認自己是沒話找話,池磊自然得跟大爺似的,但他不成。蘇沫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是小市民的命了。
「提前修完學分,就回了。」池磊不在意的說著,然後問,「乾媽最近好嗎?」
「壯得很呢。」蘇沫這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呵,回來了也沒去看過她。」池磊淡淡的嘆息。
蘇沫笑:「你是怕被揍吧。」
池磊搖搖頭:「就是挺羨慕你的,真的,每次去你們家都覺得,你特幸福。」
「切,你是沒看見出櫃那陣子多慘烈呢,你乾媽打人那比你乾爹還狠。」生怕池磊無法感同身受似的,蘇沫一邊比劃還一邊誇張的吸著涼氣。
池磊眼神黯了下,聲音低低的:「你第一次和我說這個。」
「呃……」蘇沫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多話,忽然沉默了。
「那時候我威逼利誘你都不說,我要去你也不讓。」池磊苦澀的笑,語氣里,帶著絲絲後悔。
蘇沫扯扯嘴角:「都這麼多年了。反正三十六計輪流用唄,老頭老太太怎麼都扛不住的,呵呵。」
池磊有時候也會想,自己那時候著了什麼魔幹嘛非得出國呢,如果不出國,如果沒和蘇沫分,那麼他們現在……可池磊也只是想想。露出淡淡的笑容,池磊換了個問題:「這兩年過的咋樣?」
「呃,挺好。」蘇沫說。
「那……交過幾個朋友?」把蘋果送到嘴邊,咔嚓,池磊終於咬上了第一口。
蘇沫頓了下,才故作輕鬆的說:「這就不用匯報了吧,你怎麼跟查戶口似的。」
「呵,我也知道我沒啥資格問,可看你和別的男人好了,我又來氣。」池磊難得的,第一次承認自己的糾結。
在蘇沫的記憶里,這個男人愛面子如生命,所以蘇沫習慣了他的嘴硬,結果現在這麼一下子,蘇沫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蘇沫?」池磊看著蘇沫一個勁兒的發愣,覺得自己再不出聲,也許這傢伙的元神能穿越到西伯利亞。池磊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過了這麼久,當自己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時候,蘇沫仍然和三年前一樣,這麼純粹,這麼……呃……傻乎乎。
蘇沫回了神兒,衝著池磊沒好氣的齜牙:「你還好意思說。你這樣的,就應了那句話。如果不是怕別人撿起,很多東西我們都會丟掉。」
「呵,誰評價的啊,真他媽的有道理。」池磊笑著聳聳肩,咬下了第二口蘋果。
似乎覺得自己說話有點直,蘇沫撓撓腦袋:「其實大家都這樣,人的本性嘛。你也不用太那個,更別因為這就覺得自己還……」
「我還愛你。」池磊沒有給蘇沫顧左右而言他的機會,直截了當的說。
蘇沫覺得腦袋嗡嗡的:「暈,池磊……你這……」
「我沒日沒夜的修學分,盡最大努力的提前回來。我不敢說全是為你,但我敢說一定有你的原因在。」池磊終於放下蘋果,認真的望進蘇沫的眼睛,堅定,而坦然。
蘇沫迎著池磊的目光,沒有躲避,也沒有閃爍。時隔三年,他再一次的認真用視線勾勒這個人的輪廓,眉,眼,嘴,鼻,三年讓眼前的男人平添了很多成熟,但當年的影子,仍然依稀可見。
蘇沫忽然不想再糾結了,他本來就不適合撕心裂肺的言情劇。池磊的聰明和陶想一樣,但起碼,這個人坦誠。他不會心裡只用10%而嘴上卻說著100%。這就夠了。
「你想複合?」蘇沫屏住呼吸,鄭重的問。
池磊起身走到蘇沫面前,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輕輕摩挲著:「你願意嗎?」
那一刻,蘇沫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莊嚴教堂的神父面前,下一秒,他用吻代替了回答。
親吻,愛撫,擁抱,這些對於蘇沫和池磊來說,都已經成為了深深印在身體上的記憶。只要貼近對方,他們便自然而然的有了默契。不過這天,他們並沒有做到最後。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蘇沫都靠在池磊懷裡,聽他講他們的過去。比如大學時候的池磊連惡魔的必修課都敢逃,卻愣是沒逃過一節選修課,只因那些都是蘇沫也選了的,蘇沫去上他要陪著,蘇沫不去他也要偷偷的幫著簽到。再比如,他曾經背地裡請蘇沫宿舍的哥們兒搓了好幾頓,只為讓他們在蘇沫這吹吹耳邊風兒。蘇沫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以為他們共同經歷的,才只是無數美好的邊邊角角,原來還有那麼多的幸福,他霸占著,卻還不知道。
那一夜,蘇沫睡得很安穩。儘管他夢見了陶想。
那是一片廣闊的樹林,金算盤在憧憧樹影后若隱若現,似乎要靠近,又似乎挪不動腳。蘇沫煩得很,二話不說大袖子一揮,你怎麼來的就給我怎麼回去!於是男人唰的就不見了,好像真被他揮散了似的,了無痕跡,沒帶走一片雲彩。
第19章
陶想在新住所居住一個禮拜了。除了不慡,沒有第二個感覺。這房子照比蘇沫那兒條件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除了價格。
其實他一直在找房子,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事兒,他也許真的還會拖上一陣子,陶想也鄙視自己,可別說,他還真好意思這麼幹。如果不是發生那事兒……
蘇沫當時的眼神,陶想一直記到現在。就像根針扎在他心裡的某個地方,一回憶,就疼。他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什麼。蘇沫開口直接要他換地兒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確實把人傷了。不然依蘇沫的性子,死也不會下逐客令。
這房子超過預算N多,陶想愣是一咬牙交了三個月的錢。
「靠,這買賣虧大發了……」躺在狹小的沙發里,陶想望著天花板嘆息。
冰箱空空如也,滿室塵土飛揚,僅一個星期,對以前生活的懷念幾乎把陶想淹沒。他經常會想起蘇沫,想起那個總是一聲不響保持冰貨量充足的傢伙,想起那個一到周末就喜歡東擦擦西掃掃雖然效果一般但好歹清理了大半灰塵的傢伙,想起那個笑起來二愣子似的傻乎乎的傢伙。
視線飄到茶几,單薄的兩個鑰匙栓在簡單的鐵扣上,正安靜的躺著。
「嗯,鑰匙總歸是要還的……」陶想念叨著,不承認自己其實就是故意找茬想見某個傢伙。
星期日一大早,陶想愣是睡不著了。索性起床糙糙的洗漱完畢,揣好鑰匙熟門熟路的摸到了蘇沫家樓下。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陶想終於上了樓。
結果,開門的是個陌生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可陶想一時記不起在哪裡見過。因為他現在基本上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抓不住,除了一絲微妙的刺痛感外,灰濛濛一片。
「你是……」池磊出聲詢問,一臉溫和。
「哦,蘇沫原本的房客。」回過神兒的陶想,很快便一派從容,「來還鑰匙的。」
「這樣啊……」池磊微微笑著,「蘇沫還沒起床,要不你把鑰匙給我,回頭我和他說。」
擋在門口,池磊的姿態並不強硬,但立場明顯。陶想聳聳肩,露出一個無所謂的微笑,掏出鑰匙遞到池磊手上:「那麻煩了。」
「好說。」池磊接過鑰匙,淡淡的應著。
「再見。」陶想微微頷首,轉身離開。步調再不是之前的緊張凌亂,取而代之的是些許坦然和瀟灑。陶想終歸是陶想,算明白了,想清楚了,得失利弊一分析,該舍的舍,該留的留。
目送陶想轉身下樓,池磊輕輕的關上了房門,嘴角揚起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他一直以為這人是蘇沫的現任,如今看來,似乎是自己太想當然了。輕輕把鑰匙放到蘇沫的枕邊,池磊轉身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陶想正好剛走出來,池磊看著他優雅的把手裡的塑膠袋丟進了垃圾箱。如果沒看錯,那袋子上印的LOGO應該是一家挺出名的蛋糕店。
蘇沫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串鑰匙。鑰匙圈還是他給陶想翻箱倒櫃找出來的。那麼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呵,蘇沫忽然想到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