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2023-09-27 01:42:19 作者: 顏涼雨
蘇沫就像看世界奇觀一樣,眼睜睜的望著陶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欲望本來就到了頂點,所以陶想只用了幾下,就釋放了出來。
蘇沫的眼神瑟縮了一下,就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什麼意思?」蘇沫幾乎把嘴唇咬出了血,他現在什麼念想都沒了,可就算死,他也想死得明白。
陶想的眼神閃了閃,最後還是沒有和蘇沫直視:「咱倆是朋友,或者……」
蘇沫沒讓他把話說完,不想聽,也沒必要了:「陶想,你總是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什麼不在乎啊,哥們兒啊,其實心裡壓根不是這麼回事兒……你覺得我噁心吧?」
陶想沒說話。不肯定,也沒否定。蘇沫得到的回答,只是一片沉默。
蘇沫忽然笑了,他不知道慘然的笑是不是自己現在這樣,估計也八九不離十了:「我還真沒想到,自己這麼招人煩。得,明明知道你的直的,我就不該想著挑戰自我。」
除了笑,蘇沫別無他法。把陶想揍一頓?呵呵,他還真下不去手。他這輩子也就這德行了,甭管對誰,甭管什麼事兒,心裡再怒,還想著給對方鋪台階。
「陶想,趕緊找別的地兒吧,你在這裡忒折磨我……」蘇沫吸吸鼻子,下床穿衣服。
陶想看著蘇沫一件件的把衣服套回自己身上,忽然產生了某種臆想。似乎蘇沫套上的不是衣服,而是他那顆心的外膜。它曾經毫無保留的把外殼一層層剝落,執著的把最軟的地方展示在自己面前的,如今,它終於死掉了,於是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把殼一層層的套回去。
蘇沫的心情,從來不難看出。更何況聰明如陶想。他也知道,此刻只要他軟一軟,或者嬉皮笑臉無賴一下,蘇沫就會順著梯子下來。那是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善良與溫和。
可陶想做不來。再怎麼算計,他也下不去這個手。
「行,我儘快搬。」
生平第一次,陶想沒有在坐標軸里取那個最佳解。
蘇沫背對著陶想穿衣服,等穿完,男人已經不在了。臥室的門被體貼的關緊,蘇沫終於不用再辛苦的繃著那根弦,來來回回深呼吸好多次,蘇沫努力想把酸楚咽回去。
頹喪的靠著牆邊滑落,蘇沫忽然從兜里摸出了煙。蘇沫是從來不抽菸的,可難受的時候,他喜歡聞香菸的味道,不用點燃,僅僅是煙糙本身淡淡的香。
對於陶想,蘇沫已然束手無策。他什麼都能改,可改不了性別。愛情就像乘法,其中一項為零,結果便永遠為零。呃……他和陶想恐怕連愛情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愛情前傳。
「呵,江湖險惡,不行就撤……」蘇沫自嘲的扯扯嘴角,看著香菸上的水漬,慢慢的暈染開來。
第17章
陶想很快找到了房子,僅僅兩天。蘇沫都想佩服他的效率。搬家那天周日,蘇沫沒去上班,幫忙折騰。陶想沒拒絕,兩個人一起把不多的東西收拾好,僅僅一個旅行箱。獨在他鄉的陶想,東西少得讓人覺得清冷。
「那就這樣了。呃,以後常聯繫。」蘇沫把這句話醞釀了一整個上午,終於等到時機說出了口。
站在門口,陶想看著蘇沫溫和的臉,說不清自己什麼心情。一旦他拎著這個箱子出了這個門,就會和眼前的傢伙毫無瓜葛了吧。偌大的城市,兩個互不相干的人罷了。哪怕他們曾經那麼親密,曾經那麼快樂的分享過一些什麼,都會隨著時間的延伸,一點點的,被生活的巨輪碾過,變成碎屑般的粉末,風一吹散,便沒了。
陶想並不是事到臨頭後悔了自己的選擇,而是一想到就這麼和蘇沫斷了,他忽然有些捨不得。從畢業進入社會到現在,蘇沫是他唯一想過認真做朋友的。不牽扯計算得失利益,不牽扯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不牽扯晉升,不牽扯競爭,什麼都不牽扯,只是單純的想和這個人做朋友。
但,僅此而已。他不怕做不成朋友,雖然那多少讓他有些失落,可面臨可能發生的危險,陶想再重複演練一萬次,也會選擇規避。這是陶想的本性,他認。
蘇沫等著陶想離開,但等了很久,男人也沒有轉身下樓的意思。就好像在等著蘇沫說什麼。可蘇沫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沒交代的。不是都說明白了麼,他連以後常聯繫這話都丟過去了,不是橄欖枝,他給陶想的幾乎是棵橄欖樹,男人還糾結什麼呢。
想不明白的蘇沫,就開始有了絲絲煩躁。直接關門你愛走不走?還是再來句分別辭藻緩和一下尷尬局面啊?蘇沫發現,為陶想修台階是世界上最艱難的工程,因為下與不下全在陶想,而不會以台階的質量為轉移。如果陶想想下,那麼再拙劣的磚塊他也可以順順噹噹下來,如果他不想,那麼哪怕華麗平坦的大理石鋪到了他的腳下,他也絕不肯邁一步。
此時的情況,似乎就屬於後者。
「我請你喝點東西吧。」
沉默而壓抑的空氣中,蘇沫忽然聽見陶想這麼說。
困惑的抬頭,蘇沫一時間有點摸不清狀況:「啊,不用不用,你這大包小包的,趕緊到那邊安頓好,且得收拾一陣子呢。」
「大包小包?」陶想看看自己手中那袖珍的行李箱,又看看蘇沫,被逗笑了,笑完,他認真的看著蘇沫,「喝點什麼吧。這麼長時間,挺受你照顧的。」
蘇沫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然後換上鞋,把門鎖好。做完一切後看向陶想,微笑:「樓下新開了蛋糕坊,要不要去下午茶?」
遠遠的,就能聞見蛋糕坊飄來的香氣。蘇沫深吸一口,覺得心情都跟著甜起來,藍天,白雲,吃蛋糕,喝下午茶,生活如此美好,他矯情個什麼勁兒呢。
「就這個,對,黑屋屋這個,呃,你們實物和圖不會天差地別吧?」蘇沫指著清單上的小房子圖片,問得非常認真。
服務員笑得呵呵的:「先生,這點您放心。那要喝點什麼?」
「抹茶,」蘇沫想也沒想,「泡沫抹茶。」
陶想點了杯綠茶,要了塊樸素的戚風蛋糕。
很快,糕點和茶就被端了上來。陶想的一目了然,蘇沫的花里胡哨。對比強烈,就像點它們的人。
蘇沫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自己點的東西,然後吧唧吧唧嘴:「呃……」
「怎麼了?」陶想疑惑的問。
「好正宗!香!」
「……」陶想覺得關切詢問的自己非常白痴。
不過似乎真的隱隱有茶香飄來,比自己的綠茶濃郁一些,也略微香甜一些。陶想望過去,綠瑩瑩的泡沫溢滿杯口,如果不是顏色,陶想會以為那是卡布奇諾。
「要不要也點杯嘗嘗?」蘇沫看見陶想瞟過來的眼神,笑道,「很好喝哦。」
「抹茶我喝過的,不過是普通的,」陶想輕輕搖搖頭,「我不喜歡泡沫太多的東西,喝進嘴裡總覺得怪怪的。」
蘇沫一叉子下去,把黑屋屋的房頂戳了個大窟窿,紮起一塊瓦送進嘴裡,使勁的嚼。
陶想忽然笑了:「別說,你點這個還挺像你的,一層層泡泡,看得人眼花繚亂。」
蘇沫皺眉,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可還不忘抗議:「我沒那麼複雜……」
陶想輕輕扯了扯嘴角:「可我確實看不清。」
蘇沫沒再辯解,只是低著頭,一下又一下的,喝著茶。
陶想還想說什麼,手機忽然拼命的叫了起來。原來是房東在那邊催了,聲音大的蘇沫都聽得一清二楚。
掛了電話,陶想有些歉意。蘇沫笑著擺手:「趕緊去吧。別回頭人家坐地起價。」
「呃,你呢?」陶想說著起了身。
「我再坐會兒。」蘇沫指指桌子,「這不沒吃完呢麼。」
陶想被打敗似的笑笑,說了聲再見,終於拉著箱子轉身離開。
隔著蛋糕坊的大門,蘇沫看著陶想上了計程車,然後,那台破夏利卷著枯敗的落葉,一溜煙的跑了。幾乎片刻,就消失在了蕭瑟的秋風裡。
蘇沫低頭看自己的杯子,上面的泡沫還在調皮的簇擁著,偶爾破掉一個,還有無數的繼續在裡面玩耍。綠意盎然的,生機勃勃的。
蘇沫拿過小勺子,然後認真的,一勺勺的,把泡沫舀了出去,很快,泡沫下的茶水露了出來,那是翠綠翠綠的,純淨。
拂開泡沫不就看清了麼,有多難?只是幾下的事,可很多時候,我們都不願意去付出哪怕那一點點努力。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周星馳的《算死糙》,蘇沫深吸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然後,扯出一個淡淡的苦笑:「陶想,你真是精到家了。」
第18章
從蛋糕坊回到家,蘇沫趴在窗口發呆。一陣風吹來,瀏海擋到了眼睛。蘇沫這才發現,頭髮有些長了。呵,好像不知不覺間把日子過得亂七八糟了呢。
下巴枕著胳膊,午後的風讓人昏昏欲睡。蘇沫覺得自己好像註定命途多舛,先是池磊,再是陶想,他似乎總是遇見這樣會衡量得失的聰明人。明明有那麼多樸實的廣大人民群眾啊。蘇沫鬱悶的撅著嘴,時而鼓起腮幫子,時而又吐口氣,雖然無數偉人告訴都說從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來,可總是跌倒,蘇沫不得不懷疑是地面有問題。
哼,他們這種人,早晚因為用腦過度頭髮掉光光!蘇沫恨恨的腹誹,糾結的心情似乎舒展了點。
正漫無邊際的想著,手機忽然又開始唱歌。池磊兩個大字忽上忽下的跳動著。得,還真不能背後說人家,蘇沫有些過意不去的撓撓頭,接通了電話。
「下午好。」池磊的情緒似乎不錯,他一高興,說話的尾音就會微妙的上揚。
「嗯,下午好。」蘇沫溫和的回應。
「周末有約嗎?」池磊開門見山。
蘇沫笑:「這星期天都過去一大半了好不好。」
「呃,那我更正,從現在到今晚十二點之前,有約嗎?」池磊很有耐心,幾乎算得上循循善誘。
蘇沫微微抿了抿嘴唇,不過很快就散開了:「嘖,我是誰啊,通告排得那叫一個滿。」
那頭的池磊似乎笑了一下,過一會兒,才淡淡的道:「呵,光幫別人搬家了吧。」
蘇沫第一反應就是往外看,越看越覺得對面樓的某片墨綠色鋁合金窗戶很是可疑。正沉吟著,池磊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你國產懸疑劇看多了吧。我在你樓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