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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2:12 作者: 顏涼雨
緩緩走上過街天橋,我特想哭。好麼,給李天嶼折磨的打電話都有心理陰影了。
周六是個大熱天,不知道犯了什麼病反正天悶得要命,就跟一人拿棉被捂著你還開著暖風似的,早上八點我是活活給熱醒的,一腦袋汗。去冰箱裡拿了昨天晚上鎮的綠豆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有點清慡的感覺。
一般這天我都不敢開電腦,那機箱運轉起來就跟個小火爐似的,能把人活活吹蒸發了。站在書架前把那堆恐怖小說的名字一個個在腦子裡過,最後抽了一本看了半天名字也想不起內容的出來,恩,當新書看。
下午的時候,手機響了。那鈴聲弄得我渾身一激靈。
「餵?」
「西三街紫薇田園小區1號樓三單元502,現在過來。」李天嶼聽起來心情不錯。
「不是晚上嗎?」話一出口我才發現,我幹嗎記得那麼清楚啊!
「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了。快點啊。」
喀噠。
我盯著電話半晌,這李天嶼小學肯定沒上過思想品德課,通常講喀噠之前怎麼的也該有句再見以表示通話進入了尾聲吧。
極其鬱悶的開始往身上套T恤,我覺得自從和李天嶼有了業務關係後,我這大老鼠就徹底和那家貓關一屋子裡了,跑也跑不出是逃也逃不走,天天就生活在不知道貓爪何時落下的恐懼里,大周末的我又單身為嘛不出去瘋,還不就是因為前兩天那電話。鬱悶,我覺得李天嶼給我落下一病根,那就是凡是李天嶼說的話都是對的,凡是李天嶼的命令都得堅決執行。好麼,文化大革命的課他給我補了。
李天嶼住那小區好找的要命,全市的高檔住宅都座落在那。司機三拐兩拐就把我送到了,末了連零頭都不給我抹。大叔啊,你看我像住這兒的人麼,都是工人階級你還苦命人為難苦命人,你不厚道!
按電鈴後李天嶼給我開的門,沒等我說話呢,一巴掌先招呼我肩膀上了:「怎麼這麼慢,都能打好幾圈了。」
我哭。人家男公關陪著娛樂還有錢賺呢,我這不光白陪,還很可能倒搭錢。順著李天嶼身體的fèng隙往廳里看,麻將桌早就支好了,還有兩個我不認識可一看就知道是李天嶼狐朋狗友的傢伙抱著胳膊在那沖我樂。這叫什麼,聚眾賭博!我盤算著如果我現在打110把他們給點兒了的話……算了,現在頂多一冒險片,我還能混個活躍氣氛的小角色,這要發展成災難片了,我肯定是第一個體驗大自然偉大力量的人。
脫了鞋我是直接被李天嶼推進廳里的,得,就那麼兩步道也不讓人好好走。到了廳里,兩大仙兒都那麼坐著,一點起身的架勢沒有。我說什麼來著,這才是李天嶼朋友的標準模板,楊然那種絕對是某個小鹼基配對出現誤差形成的變異。
「梁涼,金天,聶一磊。」李天嶼這介紹真是言簡義賅。得,多說句話能把你老人家累死啊。不過我也算是記住了,長得平凡點的是金天,帥一點那個是聶一磊。反正這是擱我自己心裡進行的私自分類,評判標準用GAY的眼光不過分吧。
李天嶼的房子三室兩廳,裝修簡單卻現代。不過也就那麼回事,真正讓我砰然心動的是客廳角落那台大落地空調。神啊,我愛這裡!
四個人坐定,牌局正式開始。我抬頭看了看表,下午三點整。這架勢,別是要打一宿吧。然後我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麻將打多大的啊?
四圈過後,一張粉紅色領袖變成了兩張藍色領袖,與血汗錢的生離死別讓我終於懂了,他媽得什麼周末消遣活動,這根本就是豪賭!
「你會不會玩啊。」李天嶼哭笑不得,「我找你來搭把手,不是找你來當炮手的。」
你以為我樂意啊,我現在自焚的心都有。迎上李天嶼的目光,我極其真誠的說:「我會玩,真的。半個月前就在QQ麻將上學會了。」
灼人的視線由兩束變成了六束,金天和聶一磊最後異口同聲地給我下了評語:「哥們兒,你真勇敢。」
我覺得李天嶼肯定看見了我心底苦澀的淚河,因為下一秒這傢伙竟然拍拍我肩膀,說:「行了,你就當個陪局的吧,輸贏都算我的。」
我說什麼來著,這人就是他娘的仗義。一旦沒了思想包袱,我那腦袋瓜剎時清慡了起來。CPU速度直接翻兩番,跟著老油條們我肯定是沒有贏的命了,但要保證不輸也不是什麼難事。就跟著上家打唄。他打啥我打啥保證不點炮。漸漸的,我又發現了其中的樂趣。唉,我就是這麼一個善於發現的人哪。
往往一圈牌打到後半段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聽了,所以每摸一顆牌打一顆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時候甚至把自己的牌張拆了不糊也要防止給別人點炮。我算不出別人的糊牌,但我會察言觀色啊,任何人臉上細微的變化都逃脫不了我的眼睛。所以只要這個人把排打出來,我就知道他肯定又是把聽牌給拆了,於是我就專門打這顆牌或者和這牌相鄰的,讓此人陷入怎麼就差這一步的無盡痛苦與悔恨之中。
三個人全被我這麼折磨過,反應不一。金天是磨牙,聶一磊出牌使勁砸,就李天嶼啥變化沒有,光眯著眼睛看我,直到我後背竄起一片雞皮疙瘩。他當然不會因為不糊我而生氣,咱倆可是攻守同盟。所以我總覺得他那眼神是看出了點什麼。不過相對於此舉帶來的樂趣,這點小壓力實在不值一提。
再偉大的樂趣也有厭煩的時候,尤其是在又困又餓的狀態下。費了半天力氣抬起頭,掛鍾顯示已經晚上十一點。我看看牌桌上的三位神人,狀態依舊英勇。得,你們都是戰鬥機。
「該你了,想什麼呢?抓牌啊。」李天嶼皺眉催促我。
你大爺的,就沒有一點人道主義同情心嗎,看不出來老子現在眼皮打架頭腦混沌手腳已經不利索了麼。還催,還催,心裡這麼念叨,可手還是遲鈍地把牌抓了回來,打個哈欠,瞄了一眼,恩,沒用的,扔出去:「五萬……」
「糊了!」聶一磊氣勢如鴻的把牌推倒,「這把你可點個大的!哈哈。」
行,我現在是真沒那精神頭和你計較了,反正李天嶼的錢……這麼想著,我又打了個哈欠,然後在籌碼盒裡摸錢。正摸著呢,忽然有人使勁撲棱我的腦袋。我可算清醒了,一抬眼,就看李天嶼把我剛打出去那顆牌舉了過來,對我笑的那叫一個燦爛:「這是什麼?」
「五……條?!」我瞬間清醒了。緊張地看向聶一磊。詐糊者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全是殺氣。我咽了咽口水,悄悄把凳子往後挪了挪,就怕他一個控制不好撲過來掐我脖子。直到退至安全範圍,我才無比愧疚的迎上駭人的視線:「我對這張五條發誓,真不是故意的。」
李天嶼終於克制不住的大笑出來,邊樂邊拍我後背:「找你來就是找對了,哈哈,你小子絕對不是一般人!」幾掌,拍得我那叫一個疼。肯定內傷了。
金天也笑得開懷:「賠錢賠錢,多少年沒遇著詐糊的了。」
聶一磊終於爆發:「李天嶼,你他媽從哪個星球上把這傢伙挖來的!
我無比委屈,你一下午沒贏著錢積累的鬱悶不能因為我碰巧促成了質的飛躍而全賴我身上啊。對吧,咱做人得講道理。
打了第三個哈欠,真困啊。
第13章
因為我的無辜和聶一磊的拒不認帳,牌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戰鬥機們眼看就要真格兒火拼了,濃厚的困意卻讓我完全緊繃不起來。睡眼惺忪的,我特高姿態的搖搖頭,唉,這幫人就不知道什麼叫文明娛樂。
恍惚間,門口旋關傳來奇怪的聲響。我透過混亂的人群往那邊瞧,得,這回我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完全清醒了。大半夜十一點,一女的拿鑰匙開門進來,擱誰誰不清醒啊。美女有禮的換了鞋,一抬頭,暈,居然是咖啡廳那姐姐的。叫姐姐沒錯吧,碩士畢業,怎麼也得比我大。
鬧成一團的三人雖然後知後覺,但也終於發現屋裡多了個人。我覺得金天和聶一磊肯定認識這女的,因為倆人先是一楞,然後齊刷刷看向李天嶼,最後似瞭然又似無奈地聳聳肩,一系列動作跟雙胞胎似的。我又看向李天嶼,瞬間就發現了這絕對是個愚蠢的決定。李天嶼那表情你沒法兒形容,反正你現在隨便放一孩子跟這兒,保准得哭起來。
「我就知道這時候來你肯定在打牌,抱歉,今天沒法伺候你們了。」咖啡姐姐(我覺得這暱稱起得還挺好聽的)一點沒覺得不自在,熟門熟路的走進臥室,「把東西收拾了我就走,你們繼續。」
姐姐是進屋了,可這場面誰還能繼續啊。沒人說話,我偷偷瞅了李天嶼一眼,結果被逮個正著。回應我的是句冷哼。得,不賴人家,誰讓我不挑時候亂瞄呢。
場面那叫一個冷,我都想衝過去把可愛的空調給關了。整個屋子就聽掛鍾滴答滴答和那臥室里嘩啦嘩啦。十幾分鐘後,咖啡姐姐總算拉著箱子出來了,把鑰匙往茶几上一放,微微一笑:「鑰匙還你,咱倆徹底分了。」
我的咖啡姐姐啊,我十分理解你在與李天嶼先生戀愛中所受的壓迫,但你就不能發揚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好聚好散?非要挑最後關頭給人心上扎把刀?敢情你是女兒當自強瀟灑走一回了,哥兒幾個可還留這兒呢。
咖啡姐姐前腳走,金天和聶一磊後腳就起身,各種被遺忘的工作事務紛紛提上日程。完全不管大周末的半夜加班是否合理。我非常相信這兩桿風向標,這時候誰還敢留這誰就是腦子進水了!
你說明明是三人同時往門口奔,為嘛我就落在最後呢。那倆不愛幼的傢伙楞是把旋關堵得嚴嚴實實的,你們他媽的就不能把鞋拿外面穿去啊!恨得我這個牙痒痒。
熟悉的上吊感再次出現,後脖領子又被拎起來了。得,腦子進水的中獎者已經出爐。
我那個哀怨哪,那個悲憤哪,真想咬破手指用血在那倆人腿上寫個慘字。我把憤怒完全化作雷射投she到門口穿好鞋已經一步跨出去的二人身上。人家楞是啥感覺沒有,回頭給我句你們慢慢聊,徹底跑路。
防盜門咣當關上的剎那我猛然想起,詐糊的錢還沒給呢!
咳,好吧,我知道現階段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李天嶼那張緊繃的臉,我多少有點同情,一同情吧我就想安慰人,於是我說:「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每個對象從我家搬走的時候那場面都比這混亂,這說明你挑女朋友還是比較有眼光的,起碼人懂得克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