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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1:49 作者: 顏涼雨
事實上他也這麼問了,結果金雲海說:「你打不過我。」
凌飛想拿裝飾柜上的水晶地球儀砸他!
這廂凌飛正在心裡虐殺著,那廂金雲海忽然問:「我累了,睡哪兒啊?」
情境轉換之快讓凌飛有些跟不上,可人家畢竟千里迢迢來了,他又不能真把對方掃出去睡大街,只好老大不情願地開始收拾客臥。
金雲海就靠在客臥門口看著。
凌飛這叫一個窩火,收拾妥當之後走到金雲海面前,咬牙切齒:「弄好了,大爺您就寢吧!」語畢就要往出走,金雲海卻忽然伸出胳膊擋住他的去路。
凌飛心裡的火苗兒竄到了九重雲霄,他仰頭對上金雲海的眼睛:「你要真想打架就吱個聲兒,別悶著自個兒憋氣,多傷身哪!」
金雲海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半天,忽然說:「我高估我自己了。」
「啊?」
「我真以為自個兒是情聖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好像變心了。」
凌飛愣住,心臟在這一刻驟然停止,時間仿佛也停止了,只剩下金雲海那最後一句話在宇宙間迴蕩。凌飛希望它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又害怕自己想偏。有多希望,就有多害怕。
金雲海的聲音沙啞卻沉穩,一如他的目光,就像長白山上最堅定的磐石,扛得住千百年的風霜:「那次咱倆喝多了,做愛的時候你說喜歡我。我當時覺得你這話可能不是跟我說的,或許是把我當成誰了,到後面你說回深圳,而且真就一回不復返我就基本上能確認了,那話肯定不是跟我說的。」
凌飛在剛聽到自己曾酒後表白的時候是狼狽,可等金雲海說完,就剩下難受了。他不記得自己曾幹過這事兒,但不記得不代表就不是真心,可金雲海不信,那他幹嘛要捧過去?
「所以你這次過來就是想跟我說,我半年前在喝醉的情況下跟你表錯情,然後你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沒傷害,我覺得你那話不是跟我說的才好呢,我那時候真把你當哥們兒,不想弄那些扯不清的。」
凌飛的心絞在一起,跟把心臟放絞肉機里那麼疼,他甚至不敢去看金雲海,仿佛對方是美杜莎,看一眼便沒活路了。可他面兒上還是要繃住,最好再帶上個笑。輸人不輸陣,他輸也要輸得風光。
「我變心了。」沒等他說話,金雲海又重複了一遍。
「你剛剛已經說過了,」凌飛終於抬起頭,並且發誓要一直高傲地仰著,「雖然我沒明白什麼意思。」
金雲海繼續:「既然我能,你也能。」
凌飛舉白旗投降:「你能別把話提煉著說嗎金大聖,我這腦子理解起來有困難。」
「行,」金雲海一副好說好商量的樣子,「展開來講,就是我不準備要你這個哥們兒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凌飛徹底傻掉,隨後那氣憤就如同噴涌的火山一發而不可收拾!他就操了,剛才還說真當哥們兒,這會兒連哥們兒都……他當誰稀罕跟頭熊做哥們兒啊!
凌飛剛想張嘴噴岩漿,卻不料金雲海比他更快一步----
「你當我老婆吧。」
第58章
凌飛傻站在那兒,呆若木雞。還是被雷劈成焦炭狀的。
現實的巨大戲劇性就像一架恐怖的過山車,載著他的心臟上天入地。他分不清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幻的,什麼是徹徹底底客觀發生的,什麼是飄飄忽忽自己YY的。前一小時人類還在鑽木取火,這一小時就登陸月球了,前一分鐘世界各處還都在火山爆發,這一分鐘就冰河世紀了,前一秒他和金雲海眼看著就要老死不相往來了,這一秒對方就單膝跪地求婚了……好吧,單膝跪地是他YY的。
但你媽鐵人也受不了這個啊!你當演反轉劇呢!不知道忽冷忽熱愛感冒啊!!!
金雲海活了快四十年,從來都只感覺時間過得快,比如他好好一青蔥少年轉眼就成了滄桑大叔,再比如英姿颯慡的爹媽轉眼就垂垂老矣,再再比如凌飛轉眼就回深圳大半年了。唯有此時此刻,自他說了那句請求----在金雲海的認知里祈使句是請求的標準使用規範----開始,時間徹底慢了下來,以令人髮指的速度一點點往前蹭,仿佛你不抽一鞭子它就會停下來。
凌飛作為一個生命體也仿佛停住了,就木頭似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珠不動,嘴唇不動,胳膊腿都不動,恍惚中金雲海好像看見對方的元神呼之欲出且手持菜刀一臉咆哮猙獰狀,但甩甩頭,那元神就不見了,然後面前依舊是一尊仿佛見了美杜莎的怪物雕像。
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金雲海想,人類還沒有進化到不用聲帶發音就能腦電波交流的層次,所以他覺得需要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呆滯局面。
「那個,」皮厚如金雲海,也在表白猶如巨石沉入大海中覺出來幾絲尷尬,「你不想說點兒什麼?」
凌飛的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總算鼓搗出來一丁點兒聲音:「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什麼叫你當我老婆吧?不需要前因後果嗎!不需要真摯表白嗎!不需要先深刻反省再賭咒發誓嗎!你當你盤古啊說要有天就有天要有地就有地要有山河大川就有山河大川這麼厲害你怎麼不去聯合國直接一句要有共產主義世界全球人民都跟著你少奮鬥八百年!
金雲海微微歪頭,有些困惑,凌飛的意思顯然是要自己再說點什麼,可他該說的都說了啊,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再加什麼雜七雜八的都是多餘好吧。可凌飛那架勢顯然自己不把話接下去這交流就沒法進行了,思及此,金雲海也豁出去了:「你要是等我跪地上拿鑽戒就趁早別想了,我這跟頭把式連滾帶爬過來的沒工夫弄那個。大不了回去補,補雙份兒行吧?」
凌飛眨眨眼,終於從木雞里破殼而出,他沒自作多情,金子真是想明白然後過來收妖……啊呸,過來求愛了。並且那架勢就好像完全沒底也鬧不准他凌飛的心現在誰身上呢,合著他以前發出的明示暗示精神示肉體示都讓對方就著饅頭吃了!
可是……開心。
這個時候誰要說自己不開心那就該拿炮轟。心心念的人終於跋山涉水當然也可能是一個筋斗雲翻過來跟你表白了,換誰都高興。
只是美好來得太快,以至於有些不現實。只有電影裡才會在這時候讓主角們深情擁抱涕淚橫飛因為篇幅有限距離打字幕只剩十分鐘,而在真正的世界裡,過往發生的種種連同心底的那些顧慮這會兒全都開始出來遊行,小隊伍排得賊齊小口號喊得賊亮,讓人無所適從。
「我有點兒亂,你讓我緩緩。」這是凌飛唯一想得到的話。
金雲海點頭表示理解:「行,我看著你緩。」
凌飛嘴角抽搐地想出了第二句話:「你可以去死了!」
咣當----
眼睜睜看著臥室門合上的感覺很微妙。因為凌飛的身影消失了,所以金雲海從頭到腳鬆懈下來,甚至連提著的心,都有了短暫的舒緩;可也因為凌飛躲進了臥室,金雲海便有些嘀嘀咕咕,娘的自己有核輻she嗎,怎麼就不能當著自己的面兒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沒了自己的yín威……啊呸,威懾力,怪物指不定最後想出啥來,萬一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他怎麼辦?
就地把人綁回東北?不可,怪物會撓他==
任對方選擇別人不要自己?不可,他會去咬情敵==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在這裡死扛到怪物決定變心好了。
窗外,夜色正濃。
金雲海有些躁地走過去拉開窗,濕熱的風撲面而來。明明該是秋天了,卻還那麼熱。金雲海不喜歡這裡,可沒轍,這裡有他喜歡的人。
是的,他喜歡凌飛。這話說起來容易,可真要說出口,就得負責任,就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情了,所以他猶豫了很長時間。包子雖然面兒上損他拖泥帶水,可卻也從沒煽風點火的非逼著他來深圳,因為包子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急了就要亂,亂了就容易出錯。他不想衝動了再後悔,一如他不想表白了再收回去。如果現在有人問沈銳掉河裡了你救不救,他還是會救,因為任何一個人掉水裡了他都會去撈,可如果沈銳和凌飛同時掉水裡了呢?三天前的他或許會猶豫,可現在,他知道誰應該是自己要去守護的。
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而是心之所向。包子曾經問過他有沒有後悔愛沈銳,他說沒有,不是因為沈銳,而是因為那是自己的選擇,你走過的每一步,無論對錯,苦樂,都是生命里抹不掉的印記,正因為它們,才組成了一生的豐富滋味。而現在,他想選凌飛。
好吧,是他希望可以選到凌飛。
機場被親的時候他有點兒懵,不是沒想過凌飛可能對自己有意思,可當這種意思明晃晃攤開來的時候,他又有些扛不住,因為他在水深火熱里呆得太久了,以至於忘記了要怎麼在幸福里徜徉。他就追過一次人,而被人追的經驗值為,零。當然包子說那是因為他皮太厚好多訊號沒接收到,可凌飛這個他就是犀牛皮也接收到了,於是好多以前沒想過的事情自覺不自覺的就進入了大腦中樞日程,並以每天幾十萬轉的速度分析處理著。
直到兩天前,他接到沈銳的電話而腦袋裡翻來覆去想的都是為什麼怪物在親了他之後又隻字不提甚至好像沒發生過一樣,他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有些東西沒辦法總結出個定律法則啥的,稀里糊塗就這樣了,然後他就可以不再稀里糊塗了。
可一個電話飛過去,凌飛在跟人開房。
怒是肯定的,但他不能跟凌飛怒,因為沒啥資格,控制不住吼上一句,還名不正言不順的,所以他打不通電話後就直接去摧殘了包子,誰他媽信誓旦旦說怪物肯定對我有意思的,包小光你個大騙子!!!
反正事情就這樣了,凌飛喜歡他也好不喜歡他也罷橫豎他已經到了這個地界兒,帶著誠意帶著霸氣帶著隱形的彩禮撲面而來了,凌飛跟前對象複合也好,沒複合也罷,差別只在於他是帶著媳婦兒走還是先拆散野鴛鴦然後再帶著媳婦兒走。
當然這話說了痛快,可這事兒不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只能說,人生沒有幾回搏,該走路時別過河。話說回來,凌飛會不會緩得太久了==
一門之隔。
「包子,你是不是活膩味了生無可戀了準備羽化成仙永遠脫離地球了!」凌飛亂,亂成一鍋粥了,腦袋根本沒辦法思考,所以他需要和別人說說話,不用給意見,說說話就好,當然如果那個人了解事件原委並有一定承擔炮火的能力,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