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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1:49 作者: 顏涼雨
    「哦。」

    「……」

    「……」

    冷場了==

    倆人從認識到現在,算上遊戲裡的時間快一年了,還從沒出現過聊著聊著冷場的狀況。於是經驗不足的金雲海卡在那兒,不知道咋辦了,耳邊只有筆記本風扇嗡嗡的鳴響。

    「你什麼時候出國的?」

    凌飛的問題就像及時雨,金雲海長舒口氣。

    「半個多月前吧。咋了?」

    「哦,那你出國前幹啥了?」

    「操,還說呢,一筆買賣出了大簍子,我他媽天天腳打後腦勺的奔波,腿兒都溜細了。」

    「哦----」這回凌飛拖長了聲音,末了語氣有了微妙的輕舞飛揚,「做生意都累,我這陣子光收拾老頭兒的攤子就要虛脫了,你說這是人賺錢哪還是錢賺人哪。」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瞧瞧第三世界人民的水深火熱。」

    「你怎麼不瞅瞅第一世界人民?」

    「瞅了啊,沒看得上的,太顯老。」

    「……」

    「毛兒還多,我喜歡溜光水滑的。」

    凌飛真想把手機當磚頭砸向俄羅斯,俄羅斯人民怎麼沒把金雲海當流氓逮起來呢?!

    又一陣沒啥重點的扯淡,倆人意猶未盡的結束通話。

    關了筆記本,金雲海才想起來忘了問凌飛啥時候回東北了!擦,自己那腦袋就是個擺設兒==

    不過,金雲海把筆記本拿下來放到旁邊,仰躺著一邊看窗外的星光一邊摩挲自己肚皮,總覺得打完電話,這俄羅斯的月亮就和家裡的一樣圓了,而且鵝黃鵝黃的很漂亮。

    掛了電話的凌飛在亞洲的東南端心情也不錯,這不錯里包含的成分太多了,首先呢,金雲海兩個月沒聯繫是有原因的,接著呢,金雲海在俄羅斯還惦記著騷擾他,最後呢,光是和金雲海通電話這件事兒,本身就會讓心情不由自主撥雲見日。

    凌飛偷偷摸下樓從冰箱裡拿了罐啤酒,又躡手躡腳回到自己屋兒,才哼著小歌兒淺酌起來。不過啤酒喝完,好心情也就揮發得差不多了,然後就剩下淡淡的失落。

    所以說心動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凌飛把頭枕到胳膊上,看上方的吊燈,一旦開始動,就不聽話了,它想開心開心,想低落低落,跟坐過山車似的,而控制閘,不在自己這裡。

    想到後面,凌飛又有點埋怨金雲海。你好端端游你的俄羅斯得了,還非打啥電話啊,鬧心!

    俄羅斯電話效應在接下來忙碌的工作里慢慢淡去,凌老頭兒在中風之前就有意在慢慢結束各領域產業,所以凌飛應急性的把一些事務處理完,也開始協助老頭兒把全面結業或者轉手推向正軌。結業自然要比經營容易得多,無非是賣個好價錢,於是凌飛便有更多的精力投入自己那個小公司。

    凌老頭兒瞧著煥發第二春的兒子那叫一個高興,雖然他嘴上沒說,但臉上那皺紋可是一天天漸長,弄得凌飛都有點擔心了,找著機會就勸,老頭兒,你能別樂了把嘴合上不?

    貿易公司除了副總經理,基本都是新面孔,沒一個認識凌飛的,忽然從天而降個傳說中的總經理,大家心裡都有點嘀咕,這工作能力好不好先放旁邊,光天天開個火紅跑車往公司得瑟就夠大家肝兒顫的。不過幾次高層會議下來,群眾們多少有點底了。一來,這總經理不專政,尊重且相當尊重副總經理意見,其次,對方偶爾提出的問題還都在點兒上,再次,有小道消息說總經理其實是經管專業高材生,這麼多年晃蕩完全是為了體驗生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凌飛發現自己想人的時候越來越少,想工作的時候越來越多,這是個好兆頭,因為工作只要努力就會如意,而人不然。

    這天下午奇熱無比,往日油亮亮的棕櫚葉都開始捲曲起來,凌飛只是出寫字樓買包煙,剛出轉門,熱浪撲面差點兒讓他窒息。不光熱,還有風,於是熱風就像生化武器一樣摧殘著人脆弱的神經。從寫字樓到便利店只十幾米,凌飛覺得自己走了一個世紀,一進店,他就站在冷藏格前不動了。

    酸奶,香腸,便當,三明治,奶酪,果汁,汽水……冷藏格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食物,凌飛看得很認真,雖然他只想買包煙。

    手機發出短暫卻急促的簡訊提示音。

    通常凌飛收到的簡訊里十條有九條是廣告,還有一條是刷卡通知。所以他並沒有急著看,而是讓渾身毛孔吸足冷氣,方才慢悠悠走到收銀台,讓翹首企盼的小姑娘給他拿了一包煙。

    走回寫字樓又是地獄般的煎熬,凌飛忽然後悔了,他剛才應該讓小姑娘給他拿一整條煙的這樣很長時間都不用下樓了>_<想起還有簡訊這麼個事兒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還是因為要打電話,所以凌飛對著屏幕上的新信息習慣性的按了閱讀----

    發件人:包子

    雖然金子說要給你一個驚喜,但我總覺得是驚嚇,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和你說吧,我們要來深圳了並已經抵達桃仙機場而且換完了登機牌^_^

    第52章

    很長一段時間裡,凌飛的腦袋都是木的。這讓他想起伊拉克戰爭,那會兒他還在念大學,前一天剛剛考完英語小測驗,成績優異,深圳,中國,乃至整個世界在凌飛眼裡就是校園中的花糙樹木,一切透著美好,透著生氣,透著希望。然後戰爭就忽然在電視裡出現了,沒半點真實感,原本以為不可能甚至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讓錯愕的人們不知如何反應。

    當年的伊拉克戰爭沒有波及中國。

    現在的金雲海即將隨著飛機翩然降落。

    原來從北到南也沒多遠,三個半小時飛機,也就連上了。可問題是金子怎麼就會過來了呢?他不是應該駐紮東北為振興老工業基地添磚加瓦(某人原話)然後一點點跟自己斷了聯繫最終老死再不往來麼?況且來就來唄還跟包子組什麼團兒啊,是怕路上餓著?

    萬能的主啊,你虔誠的子民實在跟不上某些人的頭腦風暴,求安慰==

    金雲海好端端地坐著,也不知怎麼就覺得鼻子發癢,然後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就把包子轟醒了。

    包子莫名其妙,連打好幾個哈欠才驅散些倦意,然後問坐在自己身邊兒的金雲海:「空調吹冷了?」

    金雲海皺眉思索片刻,搖頭。

    「那就是有人想你了。」包子言辭鑿鑿,句句懇切,「這麼生猛一噴嚏,那人得多想你啊。」

    金雲海若有所悟地眯起眼審視包子:「你是不是跟他說了?」

    「怎麼可能!」包子一副受辱的表情,演技之高足以跟青霞曼玉媲美,「我是那人嗎!」

    金雲海銳利的視線刺入包子眼底想從中捕捉蛛絲馬跡,幾秒後,未果,但他仍然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坦白吧,別等哥們兒出招。」

    敗局已定,負隅頑抗從來都只會死得更慘,包子是俊傑,不干胸口碎大石刀尖上翻把式的玩兒命活計:「我就趁你上廁所的時候給他發了條簡訊,而且他還沒回。」

    「沒回?」

    「信息過去,石沉大海。」

    「很好,再讓他蹦躂一個小時……」

    包子默默扭頭看窗外,白茫茫的天際,處處都是祥雲。轉移鬥爭大方向的最好方法就是推出個更具吸引力的炮灰。小蘭,你在他鄉還好嗎?

    四十分鐘後,飛機緩緩降落。

    兩位輕裝出行不用等待託運行李的外來客一出航站樓,就有種劫後重生復又被灰掉的扭曲之感。

    天在頭上,地在腳下,生命終於又握在自己手裡而不用去尋思自己會不會跳傘,真好。

    火在頭上,鐵砂在腳下,生命就像一片可憐的嫩葉在高溫里捲曲皺縮,真要命。

    金雲海和包小光齊齊後退八步,返回航站樓並混跡於接機的各家親友團里,緩了半天,才覺得呼吸不那麼困難了。

    「這是人呆的地方嗎!」金雲海想把T恤捲起來,又怕群眾圍觀,只能像一座同比例放大的人形雕像那般佇立著,靜待冷氣救他出苦海。

    「不是人呆的,是怪物呆的。」包子看著門外的大太陽就打怵,「這比咱那兒桑拿浴室都給力。」

    「我總算知道后羿幹嘛要she日了。」

    「別緬懷前輩了,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緩過來一鼓作氣衝出去逮著計程車就上。」

    包子覺得這話在理,只有一個問題:「你知道怪物住哪兒嗎?」

    金雲海一派胸有成竹地掏出墨鏡,往鼻樑上一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去他公司不就行了。」

    凌飛和金雲海是同行這事兒,包子略有耳聞,但:「他告訴過你公司地址?」

    「沒,那次我不相信他也干貿易,他就讓人把營業執照掃描過來給我看,那上面有公司註冊地址。」

    「然後你看一眼就記住了?」

    「因為我很懷疑他那個老闆名分所以想著記下一兩條也好有機會查證。」

    包子懷著無比崇拜的心情仰望金雲海……和那副蛤蟆鏡,他還能說什麼呢,這幹大事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倆人緩得差不多,包子看金雲海那架勢是準備二次衝鋒了,剛想調動全身機能跟上,一個念頭忽地閃過腦海,他忙拉住金雲海:「等等,咱倆就這麼奔過去不會和怪物走兩岔兒吧?」

    金雲海沒太聽懂:「什麼意思?」

    包子說:「我是說怪物沒準兒正奔赴機場準備接咱呢,他哪知道您老人家過目不忘早把地址刻腦袋裡了啊。」

    金雲海切了一聲,隔著墨鏡都能看見他皺起的眉毛:「他連簡訊都沒回還能過來接?你做夢呢吧。」

    包子嘖嘖兩聲,老學究似的搖頭:「正常人不回簡訊肯定是不能來接的,但怪物是正常人嗎?」

    「OK,」金雲海也不跟包子爭,「我就當他正在過來的路上,那作為接待者是不是要先給客人們打個電話,起碼也得說一句原地等我不見不散吧。」

    包子琢磨琢磨,覺得這話還是有理有據的,於是同理可證:「那作為客人是不是也應該先給東道主打個電話告訴我們幾點起飛幾點降落幾點等著對方?」

    「你不是發簡訊了麼。」

    「我就發一句我們來了,沒寫說明文。」

    「那他不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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