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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1:49 作者: 顏涼雨
然後大腦袋又鍥而不捨地靠過來:「說嘛說嘛。」
金雲海眯起眼睛:「我怕我跟你說完明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
凌飛皺眉:「我是很靠得住的!」
金雲海猛揉太陽穴:「包子聽見你這話得哭。」
凌飛亮晶晶的表情跨下來,拿過茶几上的牙籤盒開始往外倒牙籤。
一根,兩根,三根……
「我就是覺得你和包子那麼鐵……」
四根,五根,六根……
「這事兒不必要瞞著……」
七根,八根,九根……
「不然他下次見了你肯定特不自在,反倒彆扭……」
十根,十一根,十二根……
金雲海在後背發麻的嗖嗖冷風裡參悟了,這數牙籤和畫圈圈詛咒師出同門。
「行了凌姑娘,」伸手把牙籤摟回盒子,金雲海認命似的嘆口氣,「還能說什麼啊,無非就是讓我成全他倆唄,什麼真情牌苦情牌悲情牌讓那女的用了一個溜,整得我倒成反面男一號了,操!」
凌飛心裡不大是滋味兒,不能因為金子皮糙肉厚你們就往死里欺負吧:「就她一個人?」
金雲海冷冷扯扯嘴角:「呵,單刀赴會,媽的以為我不會打女人……」
「你打了?」
「沒。」
「……」那還是人家勝利了==
「怪物。」金雲海忽然點名。
凌飛心臟驟然一緊:「嗯?」
男人抬起頭,臉上掛著自嘲地笑,疲憊的眼裡卻瀉出幾絲苦:「我就那麼像反派?強搶民女的地主老財?阻擋他人真情的攔路虎?妨礙王子救公主的噴火大怪龍?」
「怎麼可能!」凌飛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然後默默在心底把最後一個拎出來作保留意見。
金雲海其實也沒指望答案,他就是想發泄一下,付出那麼多到頭來什麼都沒落下那倆人倒成受害者了,他窩火。
凌飛安靜地呆了會兒,無聲地抽掉一根煙。他知道金雲海現在的心情,確切的說沒人比他再清楚了。憤怒,傷心,不甘,還有自我否定。因為曾經你認為最重要的那個人會和殘酷的事實聯手告訴你,你很失敗。
這個時候勸解的作用微乎其微,凌飛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心和嘴巴,莫名的就想為金子這個朋友做些什麼。
吐出最後一口煙,凌飛把菸頭按熄在碟子裡:「我那時候也特想不通,心說我差哪兒啊,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而且對他那真是一心一意的不行了,憑什麼不要我?就因為和我不能結婚不能生孩子?去他媽的!」
金雲海盤起腿,擺了個標準聽眾的姿勢:「後來呢?」
凌飛也有樣學樣地盤起腿,這時候他倆中間要再擺盤圍棋就可以直接拍戰國戲了:「沒有後來,跳過後來,直接就現在,不對,是前兩天,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我差哪兒呢,我差就差在我哪兒也不差,我長得比他帥,穿衣服比他有型,氣質更不用提,十個周航來我都秒殺,哦,我家裡還比他有錢……」
「最後一條不用提!」
「嘿嘿,反正就是哪兒都比他強,所以不是他不要我,是老天不讓他要我,上帝覺得我值得更好的,所以把那些閒的蛋疼非來我生命線里打一場醬油的統統解決。」一分鐘以前,凌飛做夢都想不出自己還能有這等高深見解,說什麼前兩天想通都是屁話,其實就是在說出第一個字的瞬間,在他想著無論如何要把金雲海勸舒坦的那一剎那,莫名其妙的,話就出來了,然後他先把自己治癒了。
金雲海坐在那兒,無言語,無動作,無表情,就像一三無產品。
凌飛等待著,略有些忐忑。
終於,淺淺的笑渦爬上了金雲海的嘴角,糟心了一整天,這刻才算是真正舒坦了點兒:「他是不是上帝收走的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是上帝專門兒給我派的奶媽。」
「那你可千萬別下太難的副本兒,我是水奶。」凌飛確定了,他果然還是喜歡齜牙樂的噴火大怪龍^_^
第43章
把凌飛從酒店抓出來跟自己這兒住純粹是一時衝動,但現在,金雲海特想坐時光機回到幾天前揪住另外一個自己用力親上兩口然後豎起大拇指表揚,老弟,你真是做了個英明神武的決定。
自己有很多哥們兒,鐵交情的也不是沒有,但你現在隨便換個人過來,都不一定有怪物處著舒坦。這是個很微妙的距離,比網友近,比發小遠,算得上哥們兒,但又比哥們兒多了點兒不一樣的東西。具體是什麼金雲海說不上,他本就不是個細膩的人,只是覺得在這樣的地凍天寒里,有個人能跟你說說話,喝喝酒,而且句句都聊到點兒上,圓滿了。
「你怎麼不直接把超市搬回來!」拉開冰箱,金雲海差點兒沒暈,塞得滿滿登登的,有幾個橙子不堪重負直接跟著開門兒就掉下來了。
「你家冰箱太小。」凌飛抻著脖子反駁,還不忘遙遙指揮,「啤酒就在中間那層最裡面呢,你多拿幾罐兒。」
金雲海拿回來六罐兒,沒等放桌子上呢,凌飛先摟過去五個,前者黑線:「冰箱裡還有呢,不用這麼護食吧。」
凌飛刺啦打開一罐,咚咚咚喝了好幾口,又往嘴裡丟了塊豬頭肉,才語焉不詳地咕噥:「那不是還要過去拿嘛……」
金雲海無力地垂下頭,在凌飛的好友印象里填上來自金子的一個大大的「服」字。
冬夜,暖燈,三五知己,把酒言歡,人生最大樂事也。
單從喝酒上看,金雲海完全相信凌飛的東北血統,不扭捏,不矯情,就是大口大口往裡灌,痛快。很難想像,他會和一個真正認識也就半年的人這麼對脾氣,這和包子那種在歲月里發酵出來的友情不同,純粹是憑空掉下來這麼個人,然後沒等你反應過來呢,就處到一起了,還越走越近乎,越近乎就越想再往一起走。
酒過三巡的時候,金雲海把這心理歷程跟凌飛分享了,沒料到獲得了該歷程另一參與者的強烈認同。那時候凌飛已經喝出狀態了,沒醉,但開始話多。這話不是平日裡那些抬槓扯淡,而是一些很少跟他人提及的,心裡話。
「和你說真的,其實我沒什麼朋友,在深圳的時候一幫子人天天出去瞎混,但我到現在還叫不全他們名字呢,呵呵,搞吧。」
金雲海想了想,認真點頭:「是挺搞的。」
「但你跟我說一次,我就把你名兒記住了,」凌飛咧開嘴,「拿著個金箍棒在雲海里翻騰,多霸氣。」
「霸你妹!」金雲海想踹死對方,他算是明白為啥總有人說真相是殘酷的了。
「喂,你聽過二鬼戰荊軻的故事沒?」凌飛忽然問。
金雲海皺眉:「好像是聽過,但記不清了,怎麼?」
「那我給你講哈,」往嘴裡扔幾顆花生米,砸吧砸吧,凌飛講故事正式開始,「說是春秋時候有兩個讀了半輩子書的賢士,一個叫羊角哀,一個叫左伯桃,倆人很投緣結拜了異性兄弟,然後一起到楚國謀事,結果到半路的時候乾糧就快吃完了,天上又下大雪,這時候如果把乾糧都給一個人,還能堅持到楚國,但如果兩個人一起,那就都得死。左伯桃就用計支開羊角哀,把自己的衣服全脫了躺在雪地上凍餓而死,羊角哀呢就靠著左伯桃的衣服和剩下的乾糧到了楚國,後來楚王特別賞識他,又賜他金子又給他官做,但他偏要回去尋找左伯桃的屍首,尋到之後就把對方厚葬了,而且自己天天跟那兒守墓。結果有一天左伯桃託夢給他,說自己的墳挨著荊軻的墳,荊軻特別凶暴,總欺負他,羊角哀二話不說提著劍就在左伯桃墳前自刎了,然後兩兄弟一起戰荊軻……」
故事講完了,凌飛目光幽幽地看著桌上狼藉的杯盤,自顧自道:「我當時覺得這故事根本是扯淡,那左伯桃是傻子,羊角哀更傻,難怪他倆能結拜,但回過味兒,又特羨慕,人這一輩子能遇見能認識的朋友不計其數,但能挑出來一個肯為你拼命的嗎?」
金雲海還沉浸在二鬼戰荊軻的熱血里,聽見凌飛問,馬上回答:「肯定有,大老爺們兒嘛,腦袋一熱就為兄弟兩肋插刀了,再說,肯為朋友死的人,朋友也肯定能為他拼命。這就叫過命的交情。」
凌飛心頭一動,抬眼看金雲海:「那我要死了,有人欺負我,你能自殺來幫我嗎?」
金雲海毫不退縮地迎上怪物的視線,大義凜然:「我幫你遷墳。」
一口啤酒嗆出來,凌飛現在就想捅死他:「靠----」
「好吧好吧,」在被自己端正的三觀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教育之後,金雲海艱難承諾,「那個,你要真被欺負狠了,我就去幫幫唄……」
凌飛眉眼彎彎,心滿意足。
然後輪到金雲海討回報了:「那我死了呢,你是不是也得自殺過來幫我?」
凌飛半點猶豫沒有:「放心吧,哪有鬼敢欺負你,你別欺負他們人家就謝天謝地了!」
「……」金雲海轟然倒塌。
凌飛還拿手指頭戳對方腦袋:「哎,怎麼了,喝醉了?」
金雲海無聲流淚,他喝的不是酒,是鶴頂紅TT什麼樣的爹媽能生出來凌飛這樣的物種呢,他好奇,好奇的肝膽俱裂,五臟翻騰!!!
凌飛把眉毛皺成九點十五,帥哥的直覺告訴他,金雲海現在的挺屍狀跟自己脫不了干係,可型男的理智告訴他,自己沒幹啥啊,怎麼金雲海就趴桌上起不來了呢。
凌飛糾結的時候,金雲海也沒閒著,他趴在那兒用足以媲美柏拉圖的大思想家風範說服了自己。被甩死不了人吧,被騙死不了人吧,被戴綠帽子也死不了人吧,和凌飛過完招再看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而且是手紙做的。
思想解放外帶酒精壯膽兒,金雲海那電話就稀里糊塗撥出去了,直到那邊傳來沈銳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心一橫,話也就出口了:「沈銳,你告訴那女的,當然你也聽好了,我以後再不幫你,但也不會毀你,我真不是死拉著不放的人,還有……算了,沒有了。你倆記著以後別擱我眼前晃就行,煩。」
語畢,聽筒里一片安靜。金雲海等了幾秒,還是只有呼吸聲,便沒了耐心直接掛上電話。該說的都說了,其實就是沈銳真回應了,也沒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