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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41:28 作者: 顏涼雨
    看,他現在也算化學入門了,這儀器名稱掌握得多溜。

    趙老爹也再說什麼,這時趙母開過來輛黑色的別克車,示意父子倆上車。李闖才明白難怪吃飯的時候趙媽媽滴酒沒占。於是作為「兒子」,李闖心安理得的搭了個順風車。

    一路上繼續沉默,李闖偶爾會在車鏡里偷看坐在副駕駛的「老爸」,結果十次又九次被對方敏銳捕捉,他只好訕訕的移開探尋視線,而每一次,對方都會冷哼,也不嫌累。

    就這麼總算熬到客運站門口,李闖看他們沒有下車繼續送自己一程的意思,便很自覺的下了車,然後在汽車絕塵而去之前扒住車窗跟趙老爹真心實意的交代:「我這醞釀一路了,不說實在憋得慌,剛吃飯時候那話就是哄老頭……呃,那個哄爺爺開心的,沒別的意思哈。」

    貓著腰竄進汽車站裡的時候,李闖還能聽見趙老爹中氣十足的怒吼。

    於是上車之後李闖第一時間給趙清譽發了簡訊----任務完成,一切順利。另,你爹身體很好。

    汽車在路上顛簸了一會兒,李闖才好像意識到戲劇落幕似的,長舒口氣。倒不是覺得累,就有點不踏實。應該說這種感覺在他到了這個陌生的身體陌生的地方甚至於說是陌生的命運里時,就存在,只是通常不顯現,嚴絲合fèng地掩蓋在應接不暇的各種新鮮事兒或者突發事件里,只偶爾在這樣無所事事的時刻冒出來,讓人有片刻的恍惚。

    就好像器官移植者的,排異反應。

    車前方的小電視在放馮小剛的《非誠勿擾》,剛播沒幾分鐘,馮遠征正自我感覺良好地荼毒著葛優。以前看這塊的時候李闖沒多大感覺,就跟個普通觀眾一樣,哈哈過去了。但這會兒再一看,那滋味就有點微妙。

    馮小剛肯定沒歧視同性戀的意思,頂多是一點點調侃,不過把娘作為GAY的特徵,李闖現在倒覺得不太準確的,起碼從他認識的兩個人這裡,沒體現出來。趙清譽秀氣得近乎於好看,可認識到現在,要不是有韓慕坤那麼檔子事兒,他也不過是把對方當做一個性子比較孤僻的安靜男生,至於韓慕坤,媽的,他還真沒看出來那王八蛋和普通的大老爺們兒有啥不同。要非說有,那只能說是更加猥瑣。

    路面有一塊凹陷,司機不察,輪胎飛速從上面過了去,後果便是一車的人統統顛起了二十厘米高,有體重輕點兒的,腦瓜頂直接跟上方的排風口和應急燈來了個親密接觸。

    李闖就屬於這類。

    新髮型使腦袋錶層缺乏了從前的庇護,不一會兒,就腫起了大包。

    李闖疼得齜牙咧嘴,這叫一個恨哪。不是恨司機,是恨趙清譽,什麼叫喝涼水都塞牙?就說趙清譽這倒霉催的衰命呢。

    排異反應,加劇。

    手機不合時宜的震動起來,連帶著整個包都震,李闖揉著腦袋伸手去摸。李闖沒背包的習慣,但趙清譽貌似有,幾個款式大同小異的帆布包就好像是為他那死板的學生服量身打造。李闖本來不想背,後來發現趙清譽的衣服就沒幾個帶兜的,鑰匙錢包手機啥的根本沒地方塞,沒辦法,只好斜跨了個包,跟初中生似的。

    「喂,嘛事兒?」韓慕坤打來的電話十個有九個沒營養,剩下那一個則是極度沒營養,所以李闖從來不跟他客氣。

    「你幹嘛呢?」韓慕坤也習慣了李闖的態度,應該說他還挺喜歡這樣的,夠野,有味兒。

    「坐車,今天回家給趙……給我爺過生日,正往回趕呢。」李闖把窗簾揉成一團,用來墊著枕窗戶的腦袋。

    「哦,」韓慕坤沉吟了下,忽然問,「你家是哪兒的?」

    李闖黑線:「你跟我好一年了吧,好意思問這問題?」

    韓慕坤樂:「有什麼不能問的,你又沒跟我說過,怎麼著,我還能憑空猜?」

    韓慕坤上揚的尾音透著那麼一股子刺耳,李闖眯起眼睛,半天,說了句:「你這德性,真他媽招人煩。」

    韓慕坤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冷著聲音道:「小玩意兒,我給你臉了是吧。」

    在韓慕坤這,你鬧可以,撒潑可以,折騰也可以,但都有個度,過了這個度,那就是不知深淺了,而韓慕坤生平最看不上這樣的。

    可惜,李闖還就是個沒深沒淺的。

    而且是那種你越硬他越橫,非要跟你頂著乾的主兒。

    「不需要你給,那玩意兒我富裕著呢,還有,你有事兒說事兒,要是沒正事兒就別浪費我電話費,你地明白?」

    韓慕坤的回答是摔了電話。

    李闖冷笑的扯扯嘴角,一點沒覺出有什麼不妥。他現在不慡,很不慡,那你非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誰也沒轍。

    更何況姓韓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

    一開始李闖以為GAY談戀愛都這樣呢,啥也不說上來就往床上奔,都舒坦了就算OK。結果後來一百度,壓根兒不是這麼回事。男同志戀愛,雖然激情多點兒,可總歸有個精神層面的共通,也就是說,無論是搞對象還是同居甚至說過一輩子,除了形式上的一點差異,同志和異性戀幾乎沒啥不同。反觀趙清譽和韓慕坤這樣的,充其量也就算個「炮友」,在男女里,這就叫「炮友」。男朋友?放韓慕坤身上都侮辱這詞兒了。

    平坦的高架橋面又不知出了什麼問題,客車再次顛簸,儘管枕著窗簾,李闖的頭還是重重地磕到了玻璃上。咬牙切齒的罵了聲娘,李闖忽然特想給姓韓的打個電話過去說再以後少他媽來噁心我!

    排異反應,到了頂點。

    李闖畢竟不是小強,再好的適應能力在面對靈魂互換這個問題時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棘手問題,像城市的嘈雜,習慣的差異,專業課的晦澀,還有夜半時分忽然坐起來想自己在哪裡自己究竟是誰的那種惶恐。他能換回去麼?他會在什麼時候回去?是一覺醒來人就回家了?還是需要連環車禍飛機失事?如果換不回來呢?他就頂著趙清譽的軀殼過一輩子?那麼他想這樣嗎?希望?還是不希望……太多太多的未知和不確定,李闖不是不想,只是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因為這個漩渦讓人頭痛欲裂。

    任何東西積累到一定程度,總是需要個一個爆發點。

    而且這個點,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比如顛簸的破路撞了頭,比如狹小的座椅讓人憋悶,再比如漫長的旅程居然沒有一個途中休息,讓煩躁的尼古丁依賴者們吸上哪怕一小口的煙。

    彼時,深市某個別墅區中的某座歐式小樓里,一片狼藉。

    觸手可及的東西都沒躲過摧殘,偌大的客廳像被暴風驟雨肆虐過。

    罪魁禍首坐在沙發里,眯著眼睛抽菸。想什麼,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覺著難得給自己放個下午假,好心情全他媽讓人攪黃了。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第23章

    韓慕坤自個把自個圈在屋子裡生了一下午悶氣,李闖卻在傍晚的一杯綠豆湯之後烏雲全散,原地滿狀態復活了。思來想去,就對下午的粗野行徑有了那麼點愧疚。當然不是對韓慕坤,是對趙清譽,畢竟別人的對象橫豎輪不到自己來指鼻子罵臉。

    李闖就是這麼個人,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偶爾抽個風,也總會及時反省。呃,雖然下次再犯的概率等同於買張彩票毛兒都沒中。

    所以晚上六點多,趁著太陽還沒下山的熱乎氣兒,李闖就給韓慕坤打電話主動求和了。

    起初韓慕坤見到來電顯示上「趙清譽」那仨字兒,恨不得把牙磨碎,黑著臉就把電話掐了。他倒沒想過對方打回來要做什麼,只是單純的不想聽那小破孩兒說話,他怕他克制不住衝過去把人掐死。這不誇張,就以小玩意兒這兩天的表現,那絕對比他生意場上遇見過的最他媽不是物的jian商還要讓他牙根痒痒,每次一聽見那氣人的調調,他恨不能把小玩意兒按床上乾死。而最可恨的是,從上回不痛不癢的親密接觸到現在,他他媽居然連人的面兒都沒再見到。每次一找,不是這事兒了就是哪事兒了,弄得他跟熱臉貼冷屁股似的。

    李闖鍥而不捨的打了十來分鐘,除了一開始被掛,之後的響鈴結果永遠是「對不起,你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李闖很欣慰,畢竟是無人接聽而不是您打的電話已關機,所以他很體貼的設想對方可能是到樓下買煙或者把手機放到包里而沒聽見,由此獲取源源不斷的精神鼓舞。

    直到電話那頭的人,精神垮掉。

    「你他媽有話說,有屁放。」韓慕坤也不知道自己幹嘛不直接關機,反正最近一牽扯到小東西,他就有點異常。

    一聽電話接通,李闖馬上來了精氣神兒,吐掉已經被嚼爛了的吸管,綻放天真爛漫的笑臉:「嘖,咋還生氣呢。」

    韓慕坤對那邊突來的溫柔和討好沒防備,愣了下,才皺眉道:「幹嘛?」

    李闖搖頭晃腦的嘆息:「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韓慕坤咬牙切齒,把茶几上的煙盒捏成扭曲的一團,可還不夠,又把裡面的煙弄出來一根根的揉搓直至菸絲稀碎,就像在虐屍:「你要是屁事兒沒有,最好在我發火前自動自覺的收線。」

    「我有我有,但……不是屁事兒行麼?」

    「趙、清、譽!」

    「那個下午是我不對當時坐車呢腦袋又被磕了我懷疑是輕微腦震盪不然能說話不過腦子把您老人家氣著我這回來已經做了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檢討希望組織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青少年的一時失足吧!」

    「……」

    韓慕坤覺得手機製造商應該在電話里安上即時錄音裝置以便讓他在遇到這種突發狀況時能夠各種聽,反覆聽,花樣聽。

    「餵?」遲遲沒等來回應,李闖以為組織還在生氣。

    韓慕坤嘴角抽搐,額頭跳動:「說重點。」

    李闖撇撇嘴,咕噥:「下午我腦抽了,你別當回事兒。」

    韓慕坤哼了聲。

    直覺告訴李闖,這人八成大概可能是不生氣了。說不上原因,反正他就是能感覺到,於是乎,闖哥樂得陽光燦爛了:「嘿嘿,話說,你下午打電話找我到底啥事兒啊?」

    韓慕坤舒展地靠進沙發里,舒坦了:「沒事兒就不能找你?」

    「呃,也能,」李闖抓抓頭,「但這不是你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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