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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30:31 作者: 願棠
「顧叔,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裴昱瑾低啞的聲音被夜風吹散,聽起來更加模糊。
顧管家雖是不放心卻也知道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勸解更不可能輕易釋懷,比如無法跨越的生死,和永遠存在的良心譴責。他知道這幾年小公子過得有多苦,就沒有一天放過自己過,他這個做奴才的看在眼裡都無比心疼。
每一年老侯爺的忌日都是府上最沉靜,最難熬的一天,可明明當年並不是主子的錯。
顧叔沒再多言,默默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一個人。
裴昱瑾不再只是站在門口,他走到了那安放牌位的地方,顫抖著伸出了手去觸碰那冰冷的字跡。
「父親,言之有段時日沒有來看您了,如今朝堂安穩,帝王聖明,言之亦盡心竭力,未曾敗壞裴氏家風……」他席地而坐,靠在几案前絮絮叨叨了許多,他知道父親放心不下什麼,他便一一告知,最後才提起那最不能避免的話題。
「父親,兒子知道您最放心不下的應當就是母親了,她不願見我,但我每隔一段時日都會派人去遠遠地看上兩眼,也讓師太悉心照料,所以您放心,母親一切安好。」
裴昱瑾知道老夫人內心的癥結是什麼,所以即便再想見都只能是忍著,通過旁人的隻言片語去拼湊去想像。
「再絮叨您該嫌我煩了,我就在同兄長們說兩句,說完就不攪擾您了。」
裴侯是武將,為人豪爽但寡言,曾不止一次地跟夫人戲言,「三郎能言善辯,是三個兒子中最不像他的」,但也是他這許多年來最偏寵的。
裴家世代為將從無例外,只有他這個小兒子對武學不那麼有興趣,也就因為他最小最得父親的心,所以才是一堆武將中唯一一個從文的獨苗苗。
「大哥,奕哥兒如今養在母親身邊,待他再大些了我便尋朝中最好的先生教導他,他若是對武學感興趣那便讓傅筠來教。」當年大少夫人自戕殉情,只留了個尚在襁褓的孩子,這些年一直被裴老夫人帶在身邊,悉心教養。
其實無論是文還是武,裴昱瑾都是個絕佳的老師人選,他們還是叔侄他必然是會竭盡所能地將所見所學都交給這孩子的。但他很清楚母親不會允許,她不希望自己再與他們有任何的瓜葛。
「二哥,你喜歡的那家姑娘前年嫁了個如意郎君,也生了孩子,如今過得幸福美滿,你可以安心了。」裴家二郎馬革裹屍犧牲的那年剛好二十,最是風華正茂。
裴昱瑾至今都記得他拉著自己去街邊偷偷看一個賣糖糕的姑娘,並且笑著告訴他,「三郎,那是二哥心悅的姑娘,等這次戰事結束二哥就讓娘請人上門去提親,把她娶回來給你當嫂嫂。」
青年爽朗的笑聲和少年意氣猶在耳畔,可一切早就物是人非。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反而年年煎熬,難耐。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些了,你們安心地睡吧。」裴昱瑾再也克制不住,一滴淚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滴答的一聲響,再也沒有人喚他一聲三郎了。
裴相沒有在祠堂里待太久,他怕會惹了他們厭煩,但回到自己的院落後讓所有的下人們都回去,復又翻出了珍藏許多年的酒,他很想很想,一醉方休。
可這院中除了下人還有個存在感很低的遲硯,那夜他就隔著窗子在屋中看著一向冷靜自持的裴相喝的爛醉,他能感覺到這人很痛苦,和上次在聽風寨時是不同的痛。
提及上次,遲硯知道自己醉的很早,再有意識已經是在廂房了,而裴昱瑾的酒量是相當的好,可這次只一壇那人就醉倒在了桌邊。
遲牧雲不是一個多有良心的人,他本只是冷眼旁觀,畢竟在府里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思及沈聽瀾對這人的關懷,他還是罕見地拿了一件外袍出門。
原本只是想要將這件外袍往他身上一丟轉身就走的,卻不防竟是被他攥住了手腕,他的手勁兒很大,遲硯一時還未能掙脫。
聽得他口中還在嘟囔著什麼,遲硯雖是很沒耐心地冷下了一張臉卻還是俯下身去聽。
「殿下,臣,臣心悅您。」猝不及防地聽見這麼一句,遲硯的面色更是能與寒霜媲美,雖然他早就覺得這裴相對珩王不同卻沒料到竟真是如此,他對小王爺亦有些不可言說的情愫,如此一來他們是敵,哪裡能有什麼好臉色。
而沈聽瀾在院門口看見的就是他們這麼拉拉扯扯湊得很近的一幕,顧慮著剛剛裴昱瑾的狀態不怎麼對勁,他有些放心不下,這才在晚上想著要來看看,別出什麼事了,能看見眼前這一幕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按理來說他應該是要高興的,可心口處就是酸酸麻麻的十分難熬,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他扶著門框的手在不自覺的收緊,指尖因為用力都有些隱約泛白。
既然有人陪著那自己也不用多管閒事了,沈聽瀾轉身退了出去,腳下步子邁得飛快,孟衡跟在後面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自家主子這是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寶這是動心了還不自知呢
第60章 峰迴路轉
那天晚上沈聽瀾輾轉反側了半宿快到天明時才將將入眠, 等他再醒時已快至午時,頭還有些痛。
但他記得自己昨兒晚上跟遲硯說好了今日出城,系統給的時間截點也快到了, 推遲不得, 所以也就強撐著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