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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30:31 作者: 願棠
手上油膩酥脆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裴昱瑾他干出的蠢事,但搶都搶了斷然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不然他的形象也算是白毀了。「殿下, 咱們有言在先,不可過三, 便還有下頓, 您要懂得取捨。」
這是在威脅他吧,是吧!
可還沒等他發作,裴昱瑾就在那露出的鮮嫩雞肉處咬了一口, 面無表情的咀嚼了兩下, 看上去不是很有味道的樣子。
但大概是這種身著華服錦緞徒手抓著雞翅啃的畫面太過「唯美」, 讓相爺英明神武的濾鏡碎了一地, 沈聽瀾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用一隻雞翅就讓裴昱瑾這麼個俊俏郎君跌落神壇, 屬實是有些罪過。
他一下子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 只能慶幸還好剛剛把孟衡打發出去了, 這麼幻滅的場景就自己一個人瞧見了, 不會對這人的名聲有太大的影響, 不然可能會被佛祖扣功德。
不過那雞翅炸的外酥里嫩的,聞著都香, 這人是怎麼做到面無表情的, 在美食麵前都能無動於衷, 不愧是要幹大事的主角攻。
但尷尬和愧疚好像都是沈聽瀾一個人的,在吃完雞翅後,裴昱瑾慢斯條理地將手上的油擦拭乾淨,繼續給他夾那些既健康又有營養的綠色蔬菜,還勸他多吃些。
兩相對比之下,沈聽瀾更是覺得自己的道行太淺,不怪總是在他面前討不著好。而裴昱瑾呢,這些年經歷過的名場面太多,早就能夠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了,都是小場面,即便心中有過一瞬的尷尬,面上也是一點都不會顯露出來的。
雖然失去了一隻雞翅讓沈聽瀾有點小小的憂傷,但只要一想到裴昱瑾等下就能去給遲硯一對一的講題,他的心情就又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只要爭取活得久,雞翅就能年年有,一直吃到九十九。
「殿下,臣與遲硯還有約便先回去了。」然用完膳後裴昱瑾本還想同沈聽瀾再多待一會兒,但他還記得自己約了遲硯,既是有約那他便斷然不會失信於人,更何況他素來奉行今日事今日畢,最厭惡拖延。
「去吧去吧,快別耽擱了。」沈聽瀾的心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預期穩步進行,這就很好。
遲硯這人,向來最是注意分寸,裴昱瑾讓他晚上來卻沒言明具體的時辰,那他便在自己屋中等,期間取了另外幾張紙將他還沒有寫完的見解補充完整,等裴昱瑾讓人來找他時這些張紙也洋洋灑灑地寫滿了文字。
字跡的連貫飄逸足以顯現出他思緒的清晰順暢,靈感的一瀉千里。
下午的時候裴昱瑾還只是粗略地讀了一遍,現如今拿著他這一小沓文稿來仔細看卻是另有一番看法。遲硯在針砭時弊這方面是真的很敢說,許多朝中閣老都談及色變,避之不及的話題,他竟是能毫不避諱地指出,批判。
將來他若是入朝為官,想來是不討喜極了,但若是朝中多了這麼個人,應當也會有意思很多。雖不考核他的基礎學識,但單就這篇策論,裴昱瑾能看出了遲硯的才華,或許個性是太擰巴太不討喜了一點,但朝中還真就缺少這樣敢直諫的人。
他要是真是這樣的人,那裴昱瑾不介意送他一條青雲路。
裴昱瑾將那篇策論擱置一邊,不論優劣,反倒是轉頭問他,「牧雲想入官場,是何緣由。」這般稱呼他的字便是有幾分要親近的意思了。
遲硯聽他這樣問便知道這篇文章成功地成為了叩動裴相愛才之心的敲門磚,但他卻並不急著攀附反倒是反問道,「那相爺為官又是為何?」
他嗎?好像真的從來都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比起意願倒更像是水到渠成。
「治國安邦平天下,不外如是。」但他很快就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響起,讀書人讀書,可能都是為了實現這一腔抱負,不然還能是為什麼。
他出身公侯世家,自幼時啟蒙後就是皇子的伴讀,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入仕將來好成為帝王的臂膀,所以他參與科考。之後他於金鑾殿上被先皇點為狀元郎,再後來元帝登基拜他為相,他在尚顯稚嫩的年紀就登頂了文官的巔峰,一切好像都順理成章,本該如此。
可遲硯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遲某一介俗人,眼界境界皆不如相爺高深,我想通過科舉得到的不過是安身立命。為官,只能說儘量無愧於心,遲某未敢言為天下先。能看見的不過眼前,所求的亦不過是私利。」
遲硯經歷過極致的窮困也看過底層百姓的掙扎與無奈,他早就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不會同這些天生富貴的人共情,也不願意去逢迎他們那可笑的自我感動。
說這話的時候遲硯的眼神很清澈,這就是他的心裡話。
裴昱瑾盯著他看了很久才輕笑出聲,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們不是一類人,或許說得更嚴謹些應該是他同自己和沈聽瀾都不是一類人。裴昱瑾能看出他的野心和一些刻在骨子裡的利己,那是一種被磨礪出來的自我保護,無可指摘。
「至少你很坦誠,朝中官員上千,這裡面的偽君子不乏其數,但只要他們有用武之地那麼有些無傷大雅的私慾也很正常。你是個聰明人,本相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裴昱瑾停頓了片刻,才說出接下來的話,「今上本就有意提拔寒門學子,這是你的機遇,希望你的才華能夠配得上你的野心。從明日起每日來本相這裡拿道題,寫完後送我書房,本相雖不會幹預科考的公平性,但送你場機緣總還是可以的。今日的策論留下,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