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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30:31 作者: 願棠
    怎麼會有人這麼單純好騙呢,自己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這要不是他,只怕是被人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呢。

    王氏一族流放的當天,元帝在早朝的時候發了好一通火,自那日起不少官員都夾著尾巴做人,生怕露出一點馬腳,下一個連累全族的人就變成了自己。

    不過即便如此,朝堂也被小範圍地換了換血,風氣好了不少。

    裴昱瑾的生辰宴比沈聽瀾想像中的要來得早得多,倒不是時間會變,而是最近姓裴的總是早出晚歸的。

    經常是幾天才見上一面,他懶得出門經常是在院子裡就著陽光,一睡睡一天。也就是他這副身體虛,這要是換個身強體壯的少不得夜裡要失眠。

    人在睡覺的時候時間往往是最好打發的,某天他醒來看見顧叔在給府上掛紅綢,細問之下才知道過兩日就是那人的生辰了。

    沈聽瀾回到自己院裡,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之前買到藥。雖然手段是不那麼光彩,但他這也實在是無奈之舉。

    裴昱瑾年二十有三,不是整數的年歲,更與高壽不沾邊,但奈何地位高,元帝也願意抬舉他,因而這壽宴辦得盛大。

    按照古人的規矩,相府的宴會中午開席,元帝洛後駕到自是要坐在首位的,沈聽瀾和裴昱瑾則分別坐在左右兩側離帝後最近的地方。

    一場宴會來了大半個京城的權貴。元帝象徵性的向裴昱瑾道了聲生辰快樂,底下眾人紛紛舉杯祝壽。帝王的祝願對於臣子來說那是莫大的榮耀和寵信,裴相的風頭自是無人能比。

    樂聲沒起前,元帝就有言在先,「今日,朕也只是相府的普通賓客,眾卿盡興便好,不必拘泥。」於是當舞姬上場的時候就有不少官員舉著杯來給裴昱瑾敬酒了。

    宴會嘛,歌姬舞姬各顯神通,再有就是這些權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借這麼個機會相看彼此,官場上的人聯絡聯絡關係,結交一兩個朋友。

    其實挺沒意思的。

    而眾大臣也都知道珩王這位祖宗是不能碰的,萬一在你靠近的時候他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九族都不夠賠的。所以這場宴會哪裡都熱鬧,就沈聽瀾的周圍冷冷清清的,既沒人來敬酒也沒人來攀談。

    果然熱鬧都是別人的,而我,什麼都沒有。

    要不是心裡藏著事兒,沈聽瀾估計是能當場睡過去。

    「佑彥可是覺得無趣。」

    洛時嫣的心思最是玲瓏,一早就注意到了他在打哈欠。

    不是,他在思考什麼時候是最好的下藥時機。

    當然這話他是不可能說給他皇嫂聽的,只能敷衍地道,「是有點。」

    這歌姬的聲音雖然動聽但曲子他不喜歡,這舞姬的舞姿雖然曼妙但也撩撥不到他。說到底還是他太挑剔了。

    「不喜歡他們,那皇嫂換個人給你表演,如何?」

    沈聽瀾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所以雖然他壓根兒就沒聽清洛時嫣說了什麼也附和似的點了點頭。

    「陛下,臣妾聽聞相爺的箜篌是京中一絕,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再聽一曲。」這聽聞二字洛時嫣說得很輕,他們少時一起長大,裴家三郎的箜篌跟他的畫技一樣卓絕,這人有著旁人練上數十年都難以企及的天賦。

    就是可惜,自從裴侯戰死,裴三執掌裴府,拜相後再沒有人聽過了。

    「今日是言之的生辰,哪有主人家給賓客演奏的道理。皇后,注意分寸。」沈雲逸鮮少這麼稱呼洛時嫣,其實他知道洛後多半只是希望裴昱瑾能放下一些事兒。

    但在那麼多臣下面前讓他演奏,屬實是太不合時宜了。更何況今日還是他的生辰,當以他的意願為主。

    裴昱瑾聽了這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身側原本圍成一圈的官員也退後了些,散了散,生怕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但他卻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轉向沈聽瀾的方向問了一句,「殿下也想聽嗎?」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沈聽瀾當年背《李憑箜篌引》的時候就曾想過究竟是什麼樣的樂音能夠這麼美,如今有聽現場版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更重要的是此舉同樣能下裴昱瑾的面子。

    「想。」

    「好,顧叔,讓人去取架箜篌來。」他答應的這麼利落,連元帝都有些驚訝。因為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想讓他彈一曲,但每一次都會被他以各種各樣的藉口岔過這個話題,連君臣之義都不好使。

    當然沈雲逸從來也沒仗著帝王的身份逼過他。

    府里的箜篌在府庫放了太久,上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等清理乾淨放到裴昱瑾面前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

    在這期間他竟是主動邀身側的幾位大人飲酒,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狀態。

    坐在箜篌前的裴昱瑾完全是另一種氣質的,沈聽瀾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種自己讀不懂的情緒。他的手指放在弦上輕輕撥弄了兩下找了找手感,太久不彈總是會略感生疏的。但很快他修長的手指在弦上飛舞,動人的樂章自他指尖流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聽瀾覺得這一刻裴昱瑾周身的氣場是柔和的,一如他手指下的曲子,讓他想到了一輪高懸天邊的月和那皎潔月色下靜謐流淌的江水。

    那聲音很美,或許他有些詞窮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來形容,但他知道李賀的詩果然不是妄言。這一曲很長,到後半程時那人已然是閉上了眼完全是在憑著記憶彈奏,但手下也不曾出錯,仍舊流暢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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