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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9:50 作者: 石上清泉
湯祖是鐵畫的開創者,自身才華橫溢,瀟灑不羈,體現在鐵畫線條中,便匯聚成風格驟變的細緻紋理,有的細如毫毛,有的綿綿不絕,用電焊機雖然能復刻出類似的形態,卻缺少了當年的風骨和靈性。
但紅爐是以熊熊火焰灼燒熟鐵,火隨風動,想要掌控更是不易。
聶慈慢慢拉動風箱,神情中不帶分毫擔憂,甚至頗有底氣,仿佛曾經鍛造過無數次鐵畫。
她將熟鐵燒紅,放在鐵砧上,而後以極快的速度鍛打,錘影紛飛,敲擊聲不絕於耳,叮叮噹噹十分明快。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蒼勁的藤蔓逐漸顯出形態,仔細看去,還有淺淺的溝壑,正是用鑿子一點點敲擊而成。
那兩名拿著攝影機的記者瞠目結舌,用力揉了揉眼,忍不住小聲嘀咕:「聶慈手裡一直握著鐵錘,她力氣好大啊!」
「可不是,怪力少女!就算換個成年男人來,要是沒經歷過長時間的鍛鍊,恐怕也無法持續揮錘。」
記者邊說邊暗自慶幸,從展廳內的爭執爆發那會兒,她就嗅到了大新聞的氣息,眼下已經用攝像機完完整整記錄了事情的經過,等回去後整理成新聞稿,估摸著怎麼也能上個頭條。
製作鐵畫不能一蹴而就,因此聶慈也沒有著急,只將枯藤的大致形狀打磨出來,便將爐中的灶火熄滅。
少女不疾不徐地擦了擦臉上的汗,而後走到面色蒼白的徐棟跟前,淡淡地看著他。
「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承認嗎?」
「承認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聶慈識破,徐棟心虛到了極點,偏偏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硬著頭皮反駁。
「從頭到尾都沒有所謂的『偷師』,而是你受到別人的指使,故意陷害我,對吧?徐棟,聽說你出身鐵畫世家,應該清楚鐵畫的發展傳承有多艱難,多一個人發揚,鐵畫就多一份生機,我相信徐老爺子也是這種想法。」
聶慈的語氣尤為嚴肅尤為鄭重,她雖然不明白自己是在哪裡習得的鐵畫,卻想將這門技藝發揚光大。
不為別的,只是不願讓明珠蒙塵。
徐棟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卻對上了站在門口的聶雲念,女人的容貌如同沾著露水的嬌艷玫瑰,眼神卻似見血封喉的毒腺,讓徐棟心驚肉跳,到底也不敢多言。
折騰了一整天,聶慈離開淮市博物館便直接回到了水灣鎮,絲毫不知網絡上因為她掀起了軒然大波。
【老天鵝,聶慈貌似挺厲害的,畫的畫也太好看了吧!】
【樓上是聶慈買的水軍吧,快別吹牛了,畫畫打鐵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個沒考上大學的垃圾?】
【youca
youup,
oca
obb】
【絕了絕了,我要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也許聶慈真沒有偷師,她是鐵畫界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自身的美學造詣就很高,繪畫、構圖、鑄造無一不精,最關鍵的是,她今年才十九歲,未來如果一直浸淫在鐵畫創作中,不知道會取得怎樣的成就。】
【我不像你們那麼高雅,我只覺得妹妹好漂亮啊!妹妹一錘砸中我的心!】
【以聶慈的力氣,一錘怕是能把樓上那位砸吐血……】
還有許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營銷號把聶家兩姐妹放在一起做比較。
聶雲念自小錦衣玉食,繼承了母親的舞蹈天賦,還在娛樂圈內嶄露頭角,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
而聶慈雖然同樣是聶家的孩子,卻從小被人販子拐走,好不容易遇上了善良的養父母,這對夫妻還在聶慈成年前雙雙去世。
聶慈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被迫輟學後,靠販賣畫稿維持生計。
這對姐妹年齡相差不多,卻擁有著迥乎不同的命運,自是足夠吸引眼球。
看到網上的消息,聶雲念氣得眼圈發紅,她不明白聶慈為什麼非要和她過不去,如果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沒有回到淮市,沒有與她爭搶聶家的資源,自己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為什麼非要逼她?
正當聶雲念心緒翻湧之際,包里的手機不斷振動起來,正是經紀人耿莘打來的電話。
她走到角落裡,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按下接聽鍵:「耿姐,怎麼了?」
「雲念,之前不是跟你說了獻禮片的事情嗎?裡面恰好有個鐵畫匠人,歐陽導演覺得聶慈挺適合這個角色的,你能不能幫忙聯繫一下。」
聶雲念用力咬住舌尖,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直到耿莘連連催促,她才回過神來。
「耿姐,您也知道,我跟小慈之間的矛盾很難化解,況且她又登報和聶家斷絕了關係,我就算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讓她點頭答應此事,您還是趁早跟歐陽導演說清楚吧,我真的無能為力。」
耿莘也明白這個道理,倒是沒有多勸,輕聲嘆息道:「要是能把聶慈帶進劇組,不僅對她來說是個機會,還能趁此機會給你加點戲份,可惜了。」
聶雲念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響,她根本聽不進去耿莘的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接下來的幾天,聶慈每天天剛亮便會來到博物館,在攝像機的記錄下打造鐵畫,不斷將已經成型的枯藤加以雕琢,讓枝條的形態愈發生動。
為了親眼見證湯祖鐵畫的復刻過程,錢教授特地請了幾天假,呆在那間悶熱狹小的工作室,目光灼灼地盯著鐵砧,那副專心致志的模樣好似在看著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