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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當然,若是沒那個閒情雅致,這等冷冽的香氣,提神醒腦還是很不錯的,最適合羅濱這種讀書人。
如今羅濱來信,說他已考中了科舉,特來信感謝她,不僅如此,還給她帶了一單生意,一口氣要買三十盒松針香。
說是盂蘭盆節那晚,過來取貨。
秦緣圓算了算日子,盂蘭盆節可巧便在兩日後。
她坦蕩道:「這是我從前一位客人,本就是風雅的文人,如今遇著喜事了,送一支花兒聊表感謝,你可別渾說。」
但阿雲卻不信,她接過那信紙粗略看了看,仍是判定:「這位羅郎君必定欽慕於你,你看,他再三問候你的身體,又說要上門一見,又說甚是想念,分明就是……」
她這話未曾說下去,皆因眼前站著個端直巍峨的郎君,寒著臉,面若霜雪,他身量高,又突然站了起來,阿雲仰望他,覺得這矜貴的佛子如黑面神一般,嚇得她一個哆嗦,跑開了。
秦緣圓見他動作突然,面色還差,便以為他宿醉未清,不舒服,遂關心道:「可是宿醉未清,哪裡不舒服麼?」
畢竟玄迦酒量比她還不如,上回碧雲湖上,不過兩口便斷片了,後勁兒大也很正常。
玄迦被問得一愣。
難不成她竟以為昨日他醉了,所以才會親她抱他麼?
頓覺哭笑不得。
玄迦將手邊茶盞放下,意味不明問:「我昨夜醉了麼?」
聽他如此發問,秦緣圓更確定昨夜他醉了,這才與自己耍流氓,頓時覺得不快。
回憶起昨日玄迦那胡天忽地的輕狂模樣,身上一陣酒氣與女子的脂粉氣混雜,那味兒又雜又濁,氣息濃烈,一聞便不是什麼良家女子身上該有的味道,定是去了什麼不正經的風月場所。
喝了酒,對她又親又抱,對著那些個千嬌百媚的花娘,還不知做了什麼烏七八糟的事情呢,當下便一股邪火躥上心頭,沉了臉色,橫眉豎目道:「醉沒醉你不曉得,做那些輕狂之舉倒是很順手。」
輕狂?這沒良心的小娘子竟說自己輕狂?
玄迦便也覺得憋悶。
方才聽了許久,又是什麼孫秀才,又是什麼羅郎君,他不在此時,她身邊竟那樣多狂蜂浪蝶飛撲上前!
如今還冷著臉斥責他?
玄迦最擅掩藏自己情緒,此刻似也沒了理智,當下怒火遮眼,咬牙切齒道:「我輕狂?那些送你花兒的蒼蠅便不輕狂了?」
秦緣圓被他一斥問,當下陣陣發寒的小肚子變得更疼了,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人家輕狂與否我不曉得,但人家好歹未白日青天便逛花樓,一身脂粉酒氣在我面前招搖而過!」
她一甩袖子起身要走,不想和他爭吵。
玄迦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什麼,幾乎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揚,一把抓住怒氣沖沖、要逃走的小娘子。
秦緣圓正走到花架下,忽然腕骨一緊,被人抓住了手,就要被拉回去。
身上不舒服,又一肚子火,自然不願意就範,當下便抓著支撐花棚的木頭架子向後抵抗,卻聽得「咔嚓」一聲巨響,那花團錦簇的架子轟然倒塌。
她茫然,避之不及、架子幾乎倒在她身上時,玄迦跨步向前,將她結結實實地護在懷中,二人翻滾幾下,到了木架之外,雖未有實質性傷痕,秦緣圓身上也膈得生疼。
方才聽見轟隆的亂聲中,玄迦幾聲悶哼,秦緣圓穩下心神再去看他時,木頭架子恰砸在他左肩上,那正是先前中箭之處,如今漫出了點點鮮血。
她忙將架子推開,抓著他的袖子檢查:「你身上哪裡還疼麼?我去尋個大夫來看你!」
小娘子此刻也不惱怒了,撲在他懷中,因她慌張,又擔心自己,二人貼得很近,柔聲軟語地翻著他的衣服,生怕漏了他身上一丁點傷痕。
如此關懷。
他有些痴然地凝視她。
滿地的殘花,她便坐在那紛紛艷艷,錦簇的花團中,如此切切的,抱著他。
此景甚美。
玄迦雙手圍在秦緣圓腰後,有些委屈:「緣圓,我去花樓,事出有因,未曾逾矩。」
他將掛在女郎髮髻上的薔薇捻起,簪入了她如雲的鬢髮中。
秦緣圓:「……」
玄迦見她垂著眼不說話,扶著她的下巴,使得二人視線相對:「嗯?」
他似笑非笑:「你有沒有想過,便是我逛了花樓,真正做了什麼胡事,你又為何,這樣惱怒?」
話語溫柔近乎誘哄,秦緣圓望著他烏濃的眼,映著她茫然無措的臉。
是啊,為什麼惱怒?他去做什麼,和她有什麼關係麼?她是站在什麼立場上這樣憤怒。
秦緣圓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的。
那答案不言而喻,秦緣圓卻並不想承認,畢竟眼前人,並不是普通郎君,他清高矜貴,是斷了紅塵的佛子。
顯得她的心思多少齷齪。
「我……」
「大人!」
秦緣圓一愣神,眼前卻已出現一個著玄色窄袖長袍的武官,滿臉緊張地奔上前來。
那是玄迦手下的人,秦緣圓見過,當下如蒙大釋,忙道:「你們大人傷口裂了,快扶他起來。」
那旖旎的氣氛瞬息全無。
玄迦被武官蘇濛扶起,面色黑如鍋底,冷然問:「你到此處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