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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第27章

    莫愁湖水, 粼光細細。

    時值炎夏,湖水經了日曬,初觸時還覺溫熱, 但很快,秦緣圓便覺得一陣寒氣自五臟六腑向外流竄, 使她行動麻痹遲緩, 只得脖頸間傳來一點熱意,讓她不至於四肢僵硬。

    秦緣圓這才意識到, 玄迦先前贈的紫玉吊墜, 確實對她大有裨益。

    但即便如此, 秦緣圓仍難逃寒氣侵染。

    她水性極好的,但因積病在身,又初痊癒,知道自己下水必然受罪不討好, 這才未貿然下水救人, 誰料孟家大娘那老虔婆,竟趁她不備欲謀她性命!

    秦緣圓無比後悔,當初就該和玄迦拿些毒藥傍身, 平平無奇的辣椒水實在不足以震懾惡人!

    此刻湖水裹挾著冰涼漫入四肢百骸,秦緣圓膝蓋發軟,雙肺也開始酸疼, 身上逐漸無力,隱隱有下墜之勢。

    偏蕭家四郎一見她墜湖, 小臉上浮出驚恐之色, 手上一松,環抱的木板便掉了下來,此刻他已然沒了力氣, 只見他雙目無力閉合,頓時湖上冒起一串咕咚咕咚的氣泡,他小小的身子沉了下水。

    秦緣圓是一等一惜命之人,況且此番蕭家四郎的命還系在她身上,他才七歲的孩子,如此精乖可愛,她怎麼捨得二人一道掉入忘川水?

    她凝神蓄力,腳下踩水,夠著了那艘殘破的的木舟。

    因為木舟的浮力遠大於破碎的板子,她便抱著木船浮在水上,吸了口新鮮的空氣。

    她透過瀲灩的水痕,看見橋上淚留滿,目色焦灼的琳琅,但秦緣圓已無力,便也喊不出請她尋人相助的話,只深深地吐納一口,往湖水深處潛去。

    幸而她判斷準確,不多時便撈著了蕭小四。

    但蕭小四生得壯實,秦緣圓一手扯著他,一手划水往水游,這個過程便頗為艱難,浮浮沉沉,還嗆了好幾口水,就要渾渾噩噩地昏睡過去。

    她恍惚中,似乎看見玄迦立在岸邊,冰寒著臉,眸色暗暗,斥責道:「竟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成日惹是生非!」

    秦緣圓委屈,她沒有。

    但望向玄迦時,那雙烏濃的鳳眼含著責怪,映入眼帘時,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此刻她置身於莫愁湖水中,蕭小四漂浮在身側,臉色已憋成青紫。

    秦緣圓往自己身上狠狠掐了一把,好讓自己保持清醒,一口銀牙咬碎,抓著蕭小四,頗為艱難地將他帶出水。

    出水後事情便簡單不少,木船的殘骸仍在湖浮著,她一手扯著蕭小四,一手搭在木船側邊,緩慢地劃向橋樑的方向。

    此刻橋上匯集了一圈人,秦緣圓一靠近橋墩,便有人接應著將他們二人拉出湖中。

    風一吹,更是徹骨寒。

    秦緣圓大喘著氣,渾身滴著水,她瑟瑟縮縮,去看蕭四郎時候,他已是色青白,琳琅抱著他放聲大哭。

    秦緣圓探他鼻息,極為細弱,忙推開琳琅,將蕭小四放平,擠壓他的發脹的胸腹,又掐他的人中,如此反覆操作,最後一次拍打他的臉,終於聽見小四「哇」地一聲吐出了腹中積水,茫著眼虛弱道了一聲:「秦姐姐……」

    然後又昏了過去。

    秦緣圓終於鬆了口氣。

    此時她才有心情顧及自己的身體感知。

    她望見那湖水映出粼粼波光,眼前陣陣虛晃,雙目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秦緣圓目之所及,是一間精緻、陌生的房間,一旁紫檀小几上擺著個鎏金琺瑯香爐,裊裊地生出幾縷香菸。

    她抓緊了身上鬆軟的被衾,仍覺得寒意纏繞不斷,呼吸竟還是灼熱的,她觸了觸額,正燙著,大約仍發著低燒。

    但總歸不是沉在湖水中,那命懸一線的窒息感了。

    後來琳琅進了門,秦緣圓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琳琅帶回了桐花巷子的蕭宅,已昏迷了三日三夜。

    琳琅是宮裡出來的,最會照顧人,見她身上虛乏,便讓人抬了熱湯進房,請她泡一泡澡,解一解身上久躺著的酸疼。

    秦緣圓仰頭舒適地靠在浴桶中,才覺得自己痹痛的四肢漸漸有了溫度,醺然欲睡,神恍惚時候又想起了玄迦。

    若他知道,自己鬧的得這幅模樣,必然是冷著臉斥責,說她胡作非為,淨是浪費了他的血。

    他寒著臉的模樣,實在有些駭人。

    一時暗自慶幸,玄迦回了長安,待他回來時,自己又是活蹦亂跳的,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有個詞便叫做,事與願違。

    琳琅走到偏廳,只見一個高大巍峨的身影,立在高深的堂屋下,一身玄色的紗袍,隱晦在昏黃的霞光下,光影斑駁,遠遠望去,好似石窟里儀姿挺拔的佛塑。

    琳琅心下一沉,恭敬地垂下了頭:「大師。」

    「嗯。」玄迦回過身來,半邊臉隱於日光之後,顯出一種沉靜的威儀,緩緩道:「秦緣圓呢?」

    他自回了長安,在崔博南口中套出如何煉毒後,便馬不停蹄地將那毒素提取出來,正欲趕回長安時,又被蕭鐸絆住了腳,迫於無奈應酬了一回,渾身煩躁火氣地奔馬趕回清涼鎮。

    偏回到「暗香疏影」,不見秦緣圓的蹤影。

    也就是胡大娘的小女兒說漏了嘴,說秦姐姐幾日不曾回來了,眾人才支支吾吾地說秦緣圓這幾日都在蕭宅住下。

    他火急火燎趕過來,色生冷若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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