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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阿雲躲在她身後,哀切道:「她不過想將我捉回去,賣給將死的老頭子沖喜罷了,否則怎會認我!」
那肥婦人跨步上前,一把扯過阿雲的頭髮,竟是將她整個拎了起來,婦人面上肥肉橫起,叉著腰,惡狠狠道:「隨老娘回去享福有什麼不好的?那郭老爺富有家財,不過年紀大了些,配你這臭烘烘的小乞丐卻綽綽有餘!」
阿雲涕淚俱流:「你算我哪門子的娘!你說是便是了麼!」
胖婦人冷笑一聲,竟「啪」地一聲落在阿雲面上,將她半邊面頰打得通紅,阿雲的衣裳被她撕開,露出了青黑色的胎記,被她狠狠地掐了一把:「你生得同你弟弟那樣相似,左肩上又生得胎記,自然是老娘生的,還輪到你說不是麼?」
她一邊罵,一邊在阿雲身上抽打,秦緣圓看得心驚膽寒,撲身而上,護在阿雲面前:「大娘!白日青天,還有沒有王法了?怎能這樣打人?若她真是你女兒,便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捨得這樣虐打她?」
「不聽話的賠錢貨,光明大道不會走,老娘推你一把,竟還推三阻四?」肥婦人啐了一口,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秦緣圓:「如何?你要幫她?若你們真這樣要好,那你便替她嫁咯,你嫁個好人家,她自由自在,老娘拿到錢。」
秦緣圓:「……」
這肥婦人未免也太理直氣壯了些。
既然她這樣蠻橫不講理,秦緣圓也懶得說道。
秦緣圓臉上保持微笑,雙手則在袖子裡搜出了一個小瓶子,暗自將木塞打開,禮貌道:「多謝大娘。」
「嗯。」那肥婦人滿意望向她,然後秦緣圓便將瓷瓶中液體狠狠向她目中潑去,憤怒道:「你個老虔婆!」
老虔婆捂著雙目「啊」地一聲慘叫,然後便在茅草地上打滾:「你個惡毒的小蹄子,對我做了什麼!」
秦緣圓漠然冷笑:「那可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你若還想活著,那便麻溜地滾去尋大夫,不要在此處撒野,你若再敢來,我還有千種萬種毒藥招呼於你!」
那肥婦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後尖叫著,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觀音廟。
阿雲淚朦朦地握著她的手問:「姐姐,你好威風呀。」然後眼含著憂慮問:「她會被毒死麼?」
秦緣圓搖頭。
她身上哪裡來的毒藥,那不過是辣椒水罷了。
秦緣圓自上回,險些被毓王欺負之後,時常驚慌,私下裡便做了防狼神器——辣椒水,隨身帶著。
今日下山,她自然也帶上了,不過防的不是色\\狼,是狼外婆。
這些女孩兒,身世也太悽苦了些。
阿雲哭訴道:「五日前,她找上門來,說是我親娘,便掰扯著我回家,我幹活的東家是個好人,告訴我,周家老虔婆是家中生意出了問題,要拿我去抵債呢,嫁的還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我如何能願意,便是打我罵我,我也不會走的,前幾日蘭蘭生病了,我便和珠兒上山採藥,也是為了躲她,但,她不過只身前來,便將我打得頭昏腦漲,若尋了打手將我壓上花轎,該如何是好?」
她斷斷續續:「當初不要我便好了,如今想起我了,也是將我當個貨品似的交換!這世間怎有這樣黑心肝的人!」
「她如今受傷了,一時半會不會再來,你安心呆著,我想想辦法。」
秦緣圓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知曉這現狀後,心中十分難受。
她的身世其實何他們相類,若非師太無意中救了她,她大約便是她們的一員,窩在這逼仄破爛的觀音廟中長大。
或許她還長不到這麼大,毒花發作,死了便是一塊蓆子,裹了扔到那莫愁湖中。
因而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這些女孩子,小的,嗷嗷待哺,並沒有生存的能力,稍大一些,十來歲便開始去做苦力,要如何才能讓她們的日子好過一些?
不只是給吃給喝,還得教會她們養活自己,有了立身之本,逃離這髒污破舊的觀音廟。
這無疑是巨大的開資。
她自己還是一窮二白,一時也想不到如何幫她們,只能將身上的僅有的幾個銅板都給了阿雲,讓她去買幾個饅頭,先將外頭的小丫頭餵飽了。
「我明日再帶著藥過來探望你們。」
然後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她一邊思索如何幫助她們,一邊卻不可抑制地陷入了,對自己身世的探尋中,這股難受似乎是從靈魂深處漫生出來的,不屬於她,是原主殘存的執念。
秦緣圓摸著惴惴不安的心口,重重地吐了口濁氣。原主是個極內向的女郎,她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又眼見淺草寺如此窮困,諸位師太仍要花費心思撫育她,便時常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日日躲在房中,暗自垂淚。
每日想的便是她生身父母是何人,又因何拋棄她。
所以她年紀輕輕便去了,除卻中毒,和愁思亦有關聯。
因她執念頗深,所以秦緣圓思想一觸碰到這些孤女的事情,原主的殘存的意念便似黑洞一般,將她的心情牽扯下去。
秦緣圓便心中暗想,無論如何,也得給她一個交代。
如此心神不定地在路上走著,竟是悶頭撞著人了。
來人罩著仙氣飄飄的幕籬,站在莫愁湖畔,那風一吹,像踏著凌波微步的謫仙,踏入了亂糟糟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