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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玄迦面無表情:「吳讓若是有證據,自來抓我,貴妃何苦白白在我這掉眼淚?若是有那閒心,把眼淚留著,待毓王送葬那日,再多哭一些,好讓世人都知曉貴妃的哀慟豈不更好?」

    方貴妃怒,反手在玄迦面上扇了一掌:「大逆不道!」

    秦緣圓:「!」

    怎麼吵不贏還打人呢!

    她起身,想要罵回去,卻被玄迦握住了手。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方貴妃,眸中幾多陰鷙。

    秦緣圓也只能冷靜下來,畢竟這是人家母子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外人,總是不方便干涉的。

    但玄迦自握著她的手後,便不曾放開,秦緣圓觸手感受到他指尖泛涼,更覺心疼,玄迦可還是個病人,方貴妃好不容易來了一趟,見著他卻只扯著那禽獸不如的爹,一言不合還打人。

    她默默十指扣上他的掌心,附在他耳畔小聲道:「沒關係,我疼你。」

    玄迦眸中閃過怔忡,他隨即垂眸,掩了過去。

    但覺得周身的煩躁都被她撫平了一般,心緒亦靜了下來。

    他冷淡的:「貴妃若無事,請回吧。」

    方貴妃手指發抖,眸中神色複雜,後悔、不甘、痛苦,她哀聲:「阿郎,是娘親失態了,便是你沒聽過榴丹,能否隨為娘走一趟,去瞧一瞧你父王呀?他們都說,你一身醫術了得,保不齊,他便被你救活了呢?」

    秦緣圓:「……」

    她竟被方貴妃的疑惑發言氣笑了。

    如今男尊女卑的時代,但凡是毓王對玄迦曾有過一星半點的憐惜,那毓王妃都不至於對玄迦有那般惡行,更莫說毓王那個老變態,昔年對玄迦也是又打又殺的。

    如今方貴妃,居然聲淚俱下地跑到玄迦面前,扯什麼父子情分?

    果真不是常人。

    玄迦的反應和她相類,亦是冷笑一聲,眸中譏誚滿溢:「貴妃,貧僧已是出家人,塵世緣分早便盡了,那裡還有什麼父子親情?」

    方貴妃咬牙切齒:「你!」

    她惡狠狠地揮起手臂,這次卻被玄迦抬手攔住:「貴妃,自重。」

    方貴妃盯著秦緣圓:「若真是俗緣已了,做什麼在上山養著個小娘子!你分明就是糊弄我!」

    她聲音軟了下來:「阿郎,若你真的救了你父王,陛下一喜,興許會給你加官進爵。」她頓了頓,眸中帶淚,含笑望著秦緣圓:「屆時,你便還俗,封妻蔭子,她跟著你,面上也有光呀?」

    秦緣圓:「?」

    為何這貴妃總是疑惑發言。

    她解釋:「我,不是……」

    玄迦打斷:「我還不還俗,娶不娶妻,是我的事,不勞貴妃憂心。」

    說完,緩緩地望了一眼秦緣圓。

    秦緣圓頓時心如鹿撞,她那藏在衣袖中、和玄迦十指相扣的手,也覺得燙手了起來。

    他是什麼意思?他要還俗麼?如尋常的郎君一般,娶妻、生子麼?

    又為什麼,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看她?

    但秦緣圓胡思亂想之際,聽見玄迦笑吟吟道:「貴妃從前,是縣令夫人,後來是毓王側妃,再如今,是從一品的貴妃,也算是步步高升了,那您面上,是否覺得光彩逼人呢?」

    譏諷直言,含笑說出,更顯諷刺。

    秦緣圓垂眸,輕咳了一聲。

    原來只是在吵架,是她多慮了。

    貴妃顯然也被內涵到了,但她這回似乎不再憤怒,反而哭得越加哀婉:「阿郎!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從前不管你!累得你被王妃送去……」

    玄迦瞳孔驟縮,抓著方貴妃的左臂亦是奮力一甩,將她推開,揚聲打斷:「貴妃慎言!」

    他神色冰寒,側臉的剪影鋒利得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顯然,已處於情緒爆發的邊緣,一字一句,咬著後槽牙道:「此處不歡迎您,還是請回罷!」

    這話甩下後,玄迦毫不猶疑,將秦緣圓一把拽起,帶回了裡屋,又「砰」地一聲將門扉鎖上。

    秦緣圓毫不懷疑,若禪院內養了有狗,玄迦此刻定會放狗咬人。

    她嘆了口氣,餘光瞥見玄迦繃著臉,神色淡漠,眼神渺遠,似乎陷入到一種哀傷難言的情緒中,周身散發著一股生人莫近的氣息。

    玄迦這般反應,秦緣圓有些心疼,到底那惡王妃,將小玄迦送去了什麼地方?

    此乃玄迦心結,蕭三郎那樣有分寸的人,越過玄迦告知於她,所以秦緣圓雖好奇,但卻並不敢直接詢問。

    尤其是玄迦那樣驕傲的郎君。

    所以秦緣圓默默的,在一側陪著他,也不說話,只與他呆在一處,他的目光所及,讓他知道,他並非一個人。

    玄迦寒著面色,手中捏著秦緣圓昨日看的那本《華嚴經》,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一看便是一下午,體態端直,不動如山。

    秦緣圓不免佩服。

    她昨日也就掃了兩行,便昏昏欲睡了,便是如今想起那些文字,都沉沉打了個呵欠,她目光瞥向角落,發現了些好東西。

    當初「暗香疏影」未開業時,因玄迦乃是真正的東家,她做出的貨品,便都會送一份過來,讓玄迦參詳一二,但大約玄迦對此並無興趣,那些試用品便都被玄迦裝在一個匣子內。

    秦緣圓正是無聊,玄迦靜心看書時,她便翻出那些瓶瓶罐罐,開始自顧自地化起妝來,又因堂屋昏暗,她便挪到了外頭的小花園,石桌恰設在書桌前,一窗之隔,玄迦能清清楚楚看見窗外情形,仍在他視線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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