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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然後那護衛便被玄迦一劍斬殺,噴濺而出的鮮血灑在烏紗之上。

    吳讓趕上去時,恰巧看見郎君的鳳眸與血漬交錯的一瞬,他心中一驚,那烏紗又已完好覆下,他望著眼前賊人高挑巍峨的身軀,忽然生出了幾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何處見過。

    但眼見追趕上去的羽林衛盡數被誅殺,吳讓心裡一突,無暇多想,只惶然挽弓,對著黑衣人胸□□去。

    吳讓雖貪生怕死,但一手箭法確實不錯,他一弓三箭,破風直入,且力道強勁。

    玄迦後背傷重,手上力氣便有不足,「鏗」地一聲只拂開了其中兩支,剩下那支便射入他的肩胛。

    他悶哼一聲,果決將那箭身折斷,縱馬而出,遠離皇城。

    也是在此時,宮內援軍趕至安遠門,所攜火把將宮門處寥落的夜色照得通紅。

    吳讓大喜過望,指著原處玄迦漸縮小的身影,驚呼:「快追!那賊子受了重傷,跑不遠的!」

    玄迦確實傷重,力氣漸失,打馬的速度也緩了下來,他回身望去,原處追兵重重,殺聲震天響,他鳳眸眯了眯,果斷自馬上躍下,提著榴丹花,落入暗流淌淌的護城河中。

    吳讓追上來時,連護城河的水花都不曾看見,只得被玄迦劫走的那匹馬,安靜地在吃草。

    他心中惱怒,將弓箭狠狠砸在地上,怒號:「掘地三尺也給我將那賊子找出來!」

    第24章

    玄迦走的第二天,秦緣圓的生活變得格外無趣。

    無人說話、無事可做,又憂心玄迦境況。

    坐立不安半天,隨手揀了本《華嚴經》在手上,意圖讓自己寧神靜心。

    可佛經艱澀無聊,她滿腦子「菩薩、功德、劫難、業障」,不過幾息,便雙手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忽然清風相送,是馥郁清雅的白花香,將心底燥郁吹走些許。

    她眯著眼望過去,見籬笆外,長著一叢葳蕤婆娑的茉莉,青青白白的一大片,恍惚望過去,好似雪降人間似的,在灼熱的七月,顯得尤為清涼。

    秦緣圓驟覺驚喜,拎著花籃和剪子,興沖沖地跑到門前,欲折花瓶插。

    她半蹲下身子,剪子堪堪折斷一束花枝之時,遠處草叢中突然一陣搖晃,一片玄色的衣料半掩在花堆中。

    再定睛細看,竟是一隻染血的手!

    她舉著剪子,小心翼翼挪步靠近,卻見茉莉從中躺著一位濕漉漉的郎君:唇色青紫,面色蒼白。

    他艱難睜眼,虛弱道:「過來。」

    這位身上傷口縱橫的郎君,正是昨夜入宮盜藥的玄迦。

    秦緣圓慌亂奔過去,聞到了玄迦身上水潤的腥氣。

    只是將玄迦扶起,手上頓時染了一片淡粉的血痕。

    秦緣圓心痛如絞,他定流了很多血,受了許多罪。因他著玄色衣裳,便顯不出紅色,可他身後傷痕累累,衣裳淋漓一片,盡數是濡濕了、被水稀釋的血。

    秦緣圓聽見自己心臟「咚」地一聲落下,心中一陣漲澀。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傷的這樣重!

    玄迦鳳眼虛虛地睜著,眸中暗淡。

    他低聲:「榴丹花,我取回來了。」

    秦緣圓這才發現,榴丹花靜默地躺在一側,花萼呈艷麗的朱色,包裹著纖弱妖異的藍紫花蕊,花形濃郁挺拔,呈現仙鶴遙望之態。

    是他用一身傷痕換回來的。

    玄迦受此磨難,罪魁禍首,是她。

    如此想道,秦緣圓心口陣陣窒息,喉中亦哽塞,她抱著玄迦,泣不成聲:「我,我們先回去……」

    玄迦倚在她腰腹間,閉目笑了笑,秦緣圓則沒有他那麼強大的心理,她一邊哭,一邊環在玄迦腰後,艱難地將他撐了起來。

    「嘶。」郎君輕緩地吸了口氣。

    秦緣圓側身望過去,才發現他肩胛上仍嵌著一塊銀光閃閃的箭頭,那傷口發白,因為她用力不當,便淅淅瀝瀝地淌出鮮血,頓時嚇得手抖。

    玄迦冰涼的手落在她腕上,輕輕握了握:「不怕。」

    秦緣圓哆哆嗦嗦地點頭。

    如今不是該怕的時候。

    她步履蹣跚,緩慢而艱難地,按照玄迦的指示,將他扛回浴房。

    溫泉的硫磺味,蓋住了若有似無的血腥。

    秦緣圓將他扛至池邊,玄迦褪下上身衣裳後,便翻身下水。

    煙氣裊裊中,玄迦赤\\裸著上身,跌坐在池底,挺拔若玉山,浮光水影照在他臉上,平添幾分脆弱。

    可他面色青白,眉頭緊蹙,不耐的痛苦之色,好似受戒的佛陀。

    秦緣圓想,他大約是在清洗傷口。

    很痛罷?

    忽然,玄迦喉間溢出一聲低啞的聲音,莫名地,聽得秦緣圓臉熱,便是他仰頸吞咽的姿態,都覺……色氣。

    胡思亂想什麼!

    秦緣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慌忙錯開視線。

    她在紗屜尋了一套睡袍擱在熏籠上,便躡手躡腳退了出去,轉而去藥廬取紗布和金瘡藥,再推門而入時候,玄迦已收拾停當,換上了家常閒散的寬大袖袍,除卻有些蒼白的唇,恍惚望過去,和平日並無什麼不同。

    他實在是偽裝自己情緒的高手。

    秦緣圓走進:「大師,我替你上藥罷?」

    玄迦嗯了一聲,將外袍展開,脫離了煙氣的屏障,秦緣圓才清晰地瞧見,他後背上,深深淺淺地縱橫著許多傷口,除卻那道自肩胛橫亘自腰腹的新傷,還有許多經年的舊傷,在他白璧似的肌底襯托下,顯得尤為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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