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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1:28:49 作者: 李拾月
後來雨簾漸弱,只見湖畔漣漪陣陣,嬌嫩的花瓣上滾落幾滴圓潤的雨露,嫩蕊凝珠,似美人泣淚,萬分不勝之態。
過了許久,鋪天蓋地的綺色散去,只剩下月色如練,傾瀉於十里荷塘,玄迦睜開雙眼,朦朦的月影裹在雲霧中,幾多清冷荒涼。
秦緣圓乖巧地團在他身側,呼吸清淺,睡夢正酣,她衣衫穿得好好的,哪裡是方才夢中那般凌亂嫵媚。
玄迦苦笑,揉了揉額心,到底是他生了妄念。
他垂眸看她,大約是飲了酒,腮邊飛著紅暈,額角髮絲亦有汗濕,怕擾了她的夢,玄迦動作輕緩地撥了撥她的髮絲,將汗漬拭去。
忽地聽見小娘子喉間發出了幾聲囈語,玄迦側著身子湊近一聽,含含糊糊地聽見幾個詞:救命、賺錢、血、玄迦。
他隨即怔了怔,怎麼,她的夢裡,也是有他的麼?
玄迦嘆了口氣,原只有他一人心煩意亂,她卻清夢正酣,有些不滿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換來不滿的兩聲哼哼。
玄迦笑,將身上的袈裟除下,披在秦緣圓纖薄如紙的身上,摟著她沉沉睡去。
——
晨光微曦,落在秦緣圓眼皮上,暖洋洋的一片。
她揉著迷濛的睡眼醒來,映入眼帘的是玄迦放大的俊臉點點光斑落在他高挺的鼻尖,襯得他如同白玉雕成得佛像一般,皎然不可褻。
她遲緩地發現,自己似乎,枕著玄迦的手臂睡了一夜。
秦緣圓擁著玄迦赤色的袈裟坐起,盯著眼前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昨夜的回憶若潮水般,排山倒海地漫上來。
「玄迦,你要喝酒麼?」
「你不許喝了,全是我的。」
「......」
回憶至小舟即將傾覆、水聲譁然的那刻戛然而止。
秦緣圓腦中若驚雷轟過,狂響之後的悄然寂靜。她敲了敲自己有些昏沉的腦殼,茫然,又後悔。
她喝醉了酒,掛在人家佛門高僧身上發酒瘋,還逼著人家喝酒犯戒,回憶中玄迦那無可奈何的神情,不情不願的動作,她還有什麼臉面對玄迦?
逃嗎?
秦緣圓倉皇四顧,碧雲湖晨霧迭起,入目是接天的蓮葉,開闊似仙境一般,唯一棲身之地是身下飄飄蕩蕩的小舟,根本無處可逃。
她垂下眼眸,猝不及防撞上了玄迦墨黑濃郁的眼。
昨夜那些失了神智的蠢事走馬燈一般的浮現,秦緣圓逃也似地錯開眼神,雙頰燒燙了起來,心虛道:「大師,您醒了。」
連敬語都用上了。
小娘子糾著手指、雙頰霏霏,肉眼可見的侷促。
玄迦蹙眉,揉了揉右臂,扶著船舷坐了起身,臉色尋常,威儀淡漠。
秦緣圓心中生出了些不切實際的希冀,玄迦昨夜被他逼著,喝了不少酒,他一個未曾碰過酒的大和尚,會不會酒量比她還不如?
看他的神色,無波無瀾,大約是忘了。
玄迦手肘支在船沿,長指揉了揉眉心,無意中發覺秦緣圓用餘光,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看他。
過了許久,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口氣是顫顫巍巍的試探:「大師,您還記得,昨夜我做了什麼嗎?」
玄迦唇角彎了彎,這會開始不好意思,早幹嘛去了。
他壓下笑意,淡然道:「大約,我醉了,並不記得昨夜之事。」
秦緣圓倒吸一口氣:果然,玄迦這大和尚,酒量比她還不如!繼而竊喜,喃聲細語:「忘了好,忘了好。」
她高興尚不足一息,便見玄迦挑眉,大掌在她面頰碰了碰:「吹了一夜涼風,可有哪裡不適?」
他的掌心仍殘餘著夜的冷意,冰冰涼涼。
但觸覺竟是莫名的熟悉,讓秦緣圓愕然愣在原處,甚至沒有想起推開玄迦,她眨了眨眼,乖乖的:「沒有。」
秦緣圓抬眸望向玄迦,他手掌游弋至她的下巴,在那柔軟的肉上撓了撓,逗貓一樣,似笑非笑道:「你這般緊張,莫不是昨夜偷偷做了什麼壞事?」
玄迦眉骨揚起時,十足的風流輕佻,他又褪了袈裟,鬆散傾頹,看上去妖里妖氣,分明只碰了一下她的面頰,秦緣圓卻生出了一種被輕浮浪子撩撥的錯覺。
玄迦到底有沒有做高僧的自覺!
她按下跳得略快的心臟,偏頭,將玄迦作亂的大手拍開。
她瞪眼,欲蓋彌彰道:「絕無可能,我素來乖巧本分,怎麼可能胡作非為,大師你是出家人,可不能胡言!」
玄迦笑,將手收回,支著太陽穴,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過了許久方若有所思地低語:「唔,乖巧、本分。」
秦緣圓被玄迦盯得心裡發麻,羞窘之下惡向膽邊生,咬唇乜他一眼,理不直氣卻壯:「我難道不是麼!不許這麼看我!」
玄迦歪著頭,笑意滿眸,漫不經心地打看她,秦緣圓心頭怪異,羞窘又狼狽,一味催著他快些離去,匆匆和昨日的迷亂醉態作別。
便是三日後,那茶葉已經吸足了荷香清氣,她都未敢讓玄迦陪她上湖取茶,而是偷偷摸摸地尋了憨厚的明空幫忙。
往後幾天,日子平平而過,直至將貨物交付給董嬛那日。
董嬛派人了車馬上門,除去取貨之外,還邀她過府一聚,秦緣圓當然不會推搪貴客之託,帶著香丸、茶葉等物,上了董家的馬車。
到了長安,馬車並未將她帶到秦府,而是帶到了城郊的一處園林,據領路的奴僕所言,此處是毓王私院,供主子散心療養,平日也是空著,因為十里荷塘養得極好,董嬛便託了關係,要在此處辦詩社。